女皇小荷连颁四令,分别为“赦免令”、“除恩令”、“驱逐令”、“置换令”。
“赦免令”,历数老皇与域外天皇勾结、企图灭绝人族的罪证。
但,念其知罪悔错,故赦,降阶为“牧”,权知祖皇大陆事,无诏不得踏入圣女大陆。
老皇同党,由老皇指认,带往祖皇大陆,权作幕僚。
“除恩令”,凡与域外之族勾结者,不论是皇室贵胄、王公大臣、门阀世家、布衣平民、还是金莲一脉,均定性为叛族,处灭门、收产。
“驱逐令”,将五湖派驱逐出圣女大陆。
五湖门人可以选择离开圣女大陆,可以选择脱离五湖派,可以选择被人族大军剿灭。
“置换令”,废除门第出身,宣布人族无奴。
各按举报、捕获叛族者、五湖门人的数量及位阶,至人族大军处置换产业。
这“小荷四令”均有人族大军,于各地设立行军帐,代为执行。
六大世家族老调配人手,于行军帐前行走听用。
颁下“四令”的小荷,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便娇叱道:
“藤将军!”
藤将军正被“四令”震惊得七荤八素,忙着精心算计自己的苟延残喘和利害得失,忽被点名,兀自身体一震,暗叫不妙,但还得硬着头皮,站出来,声音洪亮的应答:
“末将在!”
小荷笑了,突然得,似暴雨倾盆的乌云后,露出水洗一般洁净刺眼的阳光。
笑得藤将军头皮发奓,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荷笑着道:
“老牧第一个点的,就是你。
怎么着,是要去祖皇大陆,再组人族大军?”
老牧指的就是老皇,他现在是祖皇大陆的牧,称呼必然要跟着改变。
可老牧连自己被赦免都还不知道,如何去点名提将。
小荷所为,全是按图索骥,只不过按的是少年的布局图,都是“直钩钓鱼”的一部分。
老皇是饵,水面上的“露头青”已被捕杀殆尽,“直钩钓鱼”,钓的就是潜藏水底的鱼。
藤将军是个例外,必须优先肃清,以保证螳臂当车法阵,能够确实成为震慑老牧的“捆仙绳”;以保证,随时有能力,把老牧再次扔到天牢里的禁制之下。
这叫“借钩钓鱼”,借老牧之钩,钓藤将军这条“二心”之鱼。
藤将军现在很后悔,若说盗取“月聚”记录与名单一事,还能来个死不认账,那拖死螳臂当车法阵之事,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
十五年了,主上十五年不露踪迹,这个节骨眼上,星皇令怎么又出现了呢?
他心念百转,却还记得女皇在等着他的回答。
唉,又能如何,人族大军已不是容身之所,去祖皇大陆也好,不还落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既然撕破脸皮,就该为老皇振臂高呼,铿锵然,慷慨激昂。
他拿定主意,心安理得许多,说话也理直气壮了,道:
“老皇悲悯仁慈,不想生灵涂炭。
为求给人族免去刀兵之祸,甘愿去背上投降卖族的骂名,去做那遗臭万年的恶人。
况且,只有投降、依附域外之族,才能保全人族血脉,不至湮灭。
蠢人不知感恩,竟把曲线救族,污蔑成灭绝人族!
这天大的罪名,不可任性乱扣啊!
我认为,女皇陛下该收回‘四令’,还政老皇,自裁于这人族皇殿之上,以谢人族。”
小荷的俏脸瞬时被气得煞白。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背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把出卖说得这么冰清玉洁,还要加上忍辱负重的高风亮节。
竟一时语结。
少年“噌”地站了起来,仍旧抱着他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这次他没有羞涩,也没有紧张,却很愤怒。
他为什么会贡献出这血淋淋的“三杀”之策,是因为那山上的伐木声太吵人,太烦人,太恼人,也太欺负人……
他是要让那些,秉持着“安平榨其力,战时用其命,盛世之牛马,乱世之炮灰”思想的达官显贵们知道,过得太好,就别想活得太长。
“我只是想,能清净地守着我的小池塘,不争你们的财富,不争你们的地位,不争你们的荣耀,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可就是你这般人物……”
少年心里想着,就厌恶地指着藤将军,恨恨地道:
“就是你这般人物,大难临头,就出卖我们,欲献祭我们的生命,换取你们的春秋大梦!
你不配做人族勇士!不配做人族将军!更不配披着这人皮……”
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嚎,打断了他的话。
藤将军竟自行脱皮……
不错,是自行脱皮。
从头顶囟门裂开,包括甲胄一起,一撕到底,连手指、脚趾都没放过。纤毫倶在的两个半幅,若合起来,就是一件完整的艺术品。
少年“哇……”地声声,连连呕吐,吐得一地黄水。
他难受得弯下腰,又蹲下来。
东将军赶紧把他扶回座位,又解下领巾,为他擦拭。
小荷也被吓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直不隆噔地看着藤将军。
看他被脱下整皮还不算完,肉又被一片一片又一片地,撕扯下来,带着惨绝人寰地嚎叫……
她忍着忍着,终于没吐。
直到一副惨白的骨架,站在一堆血肉之中,骨架中间的心脏,还在“扑腾,扑腾”跳动,她都没吐。
其余的将军、族老,也没想到,是个这样出其不意,又惨无人道的结果。
便直觉着有股神秘的力量,在这人族皇殿徘徊,都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
东将军也是。
他虽然是谋划者之一,但这不是谋划的结果。
预想中,这个时候,只是把藤将军拿下,哪会有如此的惊悸、血腥。
但,这样一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手段越震撼人心,威慑效果就越能翻番再翻番,甚至能得到,想象不到的结果。
东将军安排,除自己和西、南、北、飞五位以外的将军和族老们退场,并吩咐,保护族老们安全到家。
这时,小荷也是强压着恶心和呕吐地冲动,跟他商量,道:
“换师甫过来吧?”
东将军点点头。心道,藤将军惨死也好,被抓也罢,都到了小荷顶替他在螳臂当车法阵的位置的时刻,也轮到了师甫来与老皇周旋。
螳臂当车法阵是天域第一法阵,是人族大军的核心威慑,也是域外天皇选择采用一对一的决战方式,与人族一较高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螳臂当车法阵以东、西、南、北、飞、藤六位将军为核心,称为六合阵枢。故此,这六位,又被尊为“六合将军”。
六合将军也是六合护族战阵的阵枢,这可是人族的最强战阵,没有之一。
小荷在人族大军中混迹多年。
在老皇对人族大军的威压利诱之下,再加上她伶俐乖巧,天资聪颖,时至今日,她已能顶下,其中每一位将军的位置。
而在人族大军中,除了她,只有东将军能做到,也只有东将军被允许做到。
小荷是老皇把手伸进人族大军的阳谋,无可抗拒,无法应对。
就是主上仍在,基于小荷的人品、性格与能力,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若没有少年走出女娲陨落地,摘得天选之子桂冠,继而成为当然的天选大将军。
按照老皇处心积虑地安排,等其控制人族大军,小荷的未来,必是接任东将军一职。
世事如棋局局新。
少年打碎了她唾手可得的前程,却又给了她更灿烂的前程。
这也让东将军不胜唏嘘。
他走到飞将军身旁,在他耳边道:
“你立刻安排,以画地为牢法阵,困住东小楼,没女皇的命令,五长老不得离开半步!
你速去速回。
这边还有大事。”
他又走到北将军身旁,在他耳边道:
“去检查你安排的大船,要保证随时可以挂帆启航。
你速去速回。
这边还有大事。”
接着轮到南将军和西将军。
东将军给出的任务,是让他俩带着小荷去布置螳臂当车法阵,还说等北、飞两位将军回来,要立即成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