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仙缘门口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都在纷纷议论。
议论他们的新任天选大将军,人族的希望,竟是个恬不知耻的酒色之徒。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打渔郎,貌似忠厚,实则奸猾,竟梦想着在祈仙缘白吃白喝白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可配。
祈仙缘的靠山是人族大军,别说你新任的天选大将军,就是老皇,他也不敢来这找便宜。
这下,踢铁板上了吧,人被扣喽,多亏圣女拿来银钱赎他。
“花那浪费钱!让他做龟公!”人群里有人义愤填膺地高喊,附和者甚众。
可见人族的情绪,已由失望,转成恨其不争,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少年却仍不收敛,竟然一把抓住一位老妇人的衣襟。
那老妇人吓坏了,恐惧地颤抖着,虚张声势地怒吼道:
“你干什么!”
人群鸦雀无声。
少年是人族天选大将军,对他喊个口号,发泄一下,是可以的,若真是动手,谁也不敢。
可少年居然笑了,傻傻的,天真烂漫的,问道:
“告诉我……
老贼住哪里……”
老妇人被问愣住。
旁边的一个灵动小厮,笑着接过少年的话,且不知不觉地把少年的手从老妇人的衣襟上轻轻拿开,道:
“将军哎,我的大将军,老贼那么多,你找哪一个?”
这下把少年难住了。
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又四下打量,也找不着可以询问的人,气得直砸自己的脑袋。
还别说,“总教头”三个字,还真被他打得蹦了出来。
“您找向府呀。”那灵动小厮往左一指,陪着笑,道:
“走出二里地,拐弯就是。”
说完,一个扭身,掉头就要溜。
少年恰巧打了个酒嗝,身体猛地一激灵,胳膊甩了起来,就势抓住了那小厮的后领,顺着他前冲的劲道,脚下打个踉跄,丢下小荷,扑在了小厮的背上,嚼着满嘴的舌头,吐着粘稠的酒气,道:
“带我去!”
那小厮想死的心都有,却又不敢强行甩掉少年,只得硬扛着他,半拖半拉,踟蹰前行。
小荷心里直乐,还不能表现出来,憋着,憋出一脸奇怪的嫌弃与厌恶。
还没走几步,少年又闹事端,非要抢了街边卤菜摊的石刀,提在手里,边被小厮拖着,边声嘶力竭地叫嚣,道:
“向霸?老贼,今天,你大将军爷爷,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街边就有人打听,他父山脚下一个打渔郎,跟总教头,是怎么结的仇,够不着啊。
有想问的,就有敢答的。
那边就有人解释,说祈仙缘里刚传出来的信,是这位嫖的那姑娘,非说他的狐狸一样的小黄狗,不如自己的五红犬,更不如总教头的四眼铁包金。
这位就不乐意了,说你一小小总教头,让我堂堂天选大将军在姑娘面前丢了分,这还了得,非要找补回来。
这不,趁着酒劲,拎着石刀,就去了。
听这么一说,卤菜摊主吓个半死。少年手里拎着的,可是他的石刀。这追究起来,哪是他一个金莲人能担待起的。
身旁立刻有人给他出主意,快去,去人族大军的营地,先主动汇报,不然……
摊主闻言,卤菜摊子也不管了,拔腿就跑。
向府离祈仙缘确实太近,连拐弯抹角,也就二里地不到。
不论小厮怎么磨蹭拖延,不论少年怎么没骂过瘾,还是马上就到眼前。
门檐下,悬挂着那两只大大的灯笼,上面斗大的墨黑“向”字,分外显眼。
小厮的腿已经开始颤颤巍巍,既是累得,也是吓得,三七分吧。
小荷心善,不想连累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族金莲一脉。他们够可怜的了,不该为这高层的斗争,失去性命。
她紧赶两步,抓住少年拿刀那只手的手腕,装模作样地劝解他,别再胡闹。避免不了地一番拉拉扯扯。
少年懂她的心事,就机扑在她的背上。
那小厮,如蒙大赦,撒腿没入人群,再也不敢露面。
来到向府门前,少年和小荷拾阶而上,却并不拍门。
少年挥起石刀,“乓”的一声,劈在门上,再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开门!”
平日里,谁敢在人族大军总教头的门前撒野。
门房气哼哼地打开门,正要开口大骂,却看见灯光下影影绰绰的两人,像是少年和小荷。
他忙跨出门槛,仔细端瞧,不是天选大将军和圣女,又能是谁。
他急忙收敛凶相,要上前施礼,却被小荷喝住,道:
“别墨迹。
快去通报,就说天选大将军到了。”
门房转身就要往里跑,却见自家主人,人族大军总教头向霸?,已提着前襟,小跑着匆匆赶来。
少年在街上太能折腾,早有密报传到向霸?的耳朵里。
向霸?怎么能相信,为了一只狗,吵吵嚷嚷,哄闹了几条街,都到了要动刀的地步。
他喜欢,给他就是!
向霸?正在纳闷,想从这莫名其妙的小事中,揣测出是谁在出招,又是为何,而大门外已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爆喝。
不管如何,先稳住局面。他拿定主意,带着管家、下人,奔向大门。
少年见院子里跑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半拉老头子,长相跟小鹿仙的描述一模一样,很大很突出的鹰勾鼻子,挡住了整张脸。
假若对面走来,就像迎上一只特大号鹦鹉。
他知道正主到了,尽管有充足的心里准备,还是有点紧张的。
小荷感觉到了他的微微颤抖,用揽住他腰的那只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眼,只掐了一丢丢。
疼得少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确实有效。
少年忐忑的心,迅速平静下来。
向霸?几乎是跳过门槛,跪倒在地,口称:
“属下,人族大军总教头,向霸?,叩见大将军。接驾来迟,请……”
他话没说完,少年搂头就是重重两巴掌,打得“啪啪”响亮,打得玉簪折断,头发披散,嘴里还骂道:
“请你娘!”
一路跟来,看热闹的人群,一片哗然,知道事太大,已无法善了,各自丢下一声惊呼,如鸟兽散去。
向霸?呆愣原地,久久缓不过神。
他怎么能想到自己会被打,更不能想到自己会被这样打,甚至他连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打,都表示怀疑。
幻觉吗?
一切都是幻觉吧!
他府上的管家、门房、下人,逃得比见了猫的耗子还快,早已无影无踪。
主人的如此遭遇,谁若在场,不管是做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做,都是个早晚一死的下场。
谁都不傻,谁都在恨,谁都在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少年把向霸?的“蒙”,当成了“镇静”,也被唬住。
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心里还暗自佩服:这样两巴掌打下去,都能生吞活剥地忍下!
作为旁观者的小荷,对两人的状态把握最准。现在局面,谁先反应过来,谁必占得先机。
她又掐了一下少年,还是只掐一丢丢。
少年疼得大脑无比清晰:一鼓作气之势,不能停顿,否则,势头一弱,定是一败涂地。
他心一横,“啪、啪、啪”搂头又是三巴掌,心里暗道:
“我让你忍!”
向霸?抬起头,委屈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道:
“大……”
“大你娘!”少年不可能给他说话的机会,厉声斥骂,“啪、啪、啪”,又是三巴掌。
力道更猛,速度更快,打得少年手都麻木不堪,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