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殿前,内侍监看着素衣下跪的沈楚楚一脸为难。
“婉嫔娘娘,您说您这是做什么呀,陛下如今并不在此处啊,您身子骨如此单薄,合该好好回去修养才是,若真伤了身子可该如何是好?”
沈楚楚深吸一口气,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得做出个样子来。
她很早就明白。
她出身沈家,与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萧辞对她是什么态度,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承担。
沈父治水不力,犯下大错,她这个做女儿的必须为之偿还。
不仅是她,整个沈家都必须如此。
一想到此处,沈楚楚心底绞痛,她祖父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要败在父亲手里了吗?那可是配享太庙的文正公啊!
可悲,就算先人再厉害,若是子孙后辈不贤,这家族荣光也无法再延续,所以她必须在这里认罪。
“安大人,本宫父亲犯下大错,本宫不敢奢求陛下宽恕,但为人子女又怎可独善其身,多谢你的好心提醒,但本宫心意已决,不必多劝了。”
内侍监头都大了,偏偏又什么都不敢说。
毕竟,沈家这次事发后,萧辞并未表现出自己的态度,不仅如此,这几天他连沈楚楚的名字都没有提过。
内侍监现在也没法儿给个答案。
这陛下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他心里也没谱啊。
这要是换做旁人,他也就不在意了,偏偏这位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今日正逢阴雨天气,虽未曾下雨,但却极为阴沉,冷风阵阵,若真是在这硬地板上跪出点什么毛病,陛下岂不是心疼?
这一心疼,他不就完蛋了?
内侍监一张脸皱成一团,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真是愁死人了!
“陛下今日和几位国公在偏殿议事,还不知何时能赶回来,娘娘您要不等等再跪?好歹也得叫陛下看见才行,您这样……实在是叫奴才为难啊。”
“心不诚,何谈认错?”沈楚楚淡淡道。
她跪在冷风中,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素衣却抹不去其姝丽,反倒凭空增添了几分刚毅,内侍监心中感慨,不愧是沈老太傅的亲孙女,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也依旧不卑不亢。
这才是真正的风骨。
“那奴才先告退了。”内侍监叹口气,眼看着劝不动就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他先去偏殿那边守着,等陛下出来,赶紧告知嘉庆殿前实情,兴许还能挽救几分,另外,他还留下自己的徒弟。
“你在这里好生伺候着,若是婉嫔娘娘有一点不对劲,赶紧请太医,万万不可犹豫,耽搁了小心你我小命不保!”
“徒儿明白了。”
只是内侍监没有想到,他前脚才刚刚离开,后脚白淑妃和赵嫔便悠然逛到了此处。
“哟,这不是咱们婉嫔娘娘吗?今个怎么打扮的如此素净?”赵嫔一看见她就忍不住嘲讽地笑,眼底的恶劣险些溢出,“难不成是陛下不肯见你?”
“想来两位到此是专门为了看我的笑话罢,既如此,您请便吧。”沈楚楚目视前方,并不在意身旁两人。
“哼,好你个婉嫔,见着淑妃娘娘竟然也不行礼,本宫可是听说你父亲沈大人治水不利,下落不明,该不会是害怕陛下责罚跑路了吧?真没想到啊,你先前如此大义凛然,却有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父亲,当真是辜负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厚望啊!”
赵嫔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挑起沈楚楚的下巴,声音尖利,“婉嫔,本宫还以为你有几分能耐呢,你以为在这里跪上一跪,陛下就会心疼了?收起你那狐媚惑主的样子,陛下可不是昏君!”
“哦?陛下要怎么做,是你赵嫔说了算的?”沈楚楚目光如炬,凝视着赵嫔傲慢的面庞,下巴微微扬起,“只要陛下未曾发话,本宫就永远是婉嫔,你我平级,如何敢在我面前这般说话,这就是你赵家女儿的规矩吗?”
“你!”赵嫔被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沈楚楚生吞活剥了去。
“婉嫔,你可真是能耐啊!”白淑妃眸光冷冽,看沈楚楚是看手下败将的不屑。
“娘娘此言,臣妾不懂。”沈楚楚不卑不亢,继续稳稳跪着。
如果非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她想换个地方跪着,她是跪给天下人看的,可不是给这两个人看的。
赵嫔最厌恶的就是她这幅瞧着风轻云淡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烦,仿佛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波澜不惊,他们一个个都是脾气暴躁之辈。
“好啊,你先前说你与赵嫔乃是同级,她无权责备你,那本宫呢?论资历,本宫比你早进宫,论位份,本宫是淑妃,你区区嫔位,本宫应当有权力管教你吧?”
说着,白淑妃便扯着唇角道,“既然你喜欢跪,那就一直跪着,本宫没叫你走,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离开,那都是你对本宫的大不敬!”
沈楚楚蹙眉。
这女人还真是心眼多!
原先她跪在这里是为了替父赎罪,被淑妃这么一说,反倒成了她受罚在此,明明都是下跪,但意义却截然不同。
前者是大义,后者是她不守规矩。
白淑妃还真是会偷换概念!
可她现在却没法反驳什么,沈楚楚眉头紧锁,干脆闭上眼睛不搭理他们,只当他们是空气,反正她不相信萧辞会一直不来,到时候总有办法的。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还没到半个时辰,萧辞便匆忙赶了过来。
“陛下。”白淑妃和赵嫔忙迎上去。
“这是做什么?”萧辞眸光冷冽,明显压着怒气,他身后还跟着匆忙赶来的内侍监及其小徒弟。
白淑妃看了沈楚楚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陛下怎么来了?听说婉嫔家里出了事,臣妾同赵嫔妹妹来看看婉嫔妹妹,说说话呢。”
“说什么话,要她跪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