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四下环顾,见门窗严实,偌大的赴月轩只有他们祖孙二人,这才轻轻拉过沈楚楚的手,仔细问道,“丫头,眼下没有旁人,你且同祖母说,你在宫中如何?”
“祖母真是后悔,早知如此,便不该听你爹的,叫你去参选……”
这是沈老夫人心中的痛,自从沈楚楚进宫之后,她便没有一日安宁,生怕孙女在后宫中出了意外,过得不好。
沈楚楚知道这些,拉着祖母瞧她这宫里的装潢。
人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所以她得给祖母见识一下才能叫老人家放心。
“您瞧我这里好不好?”
听她这话,沈老夫人这才抬起头打量她寝宫的装潢,明镜台,鲛纱帐,白玉枕,泼天的富贵迎面而来。再环顾一圈,更有雕刻精良的玉石,珐琅,无一不是上品。屋内的挂落,悬画,更是数不胜数,换句话说,这屋子便是神仙来了也是住得的。
沈老夫人见多识广,如何能不知,这寝宫能布置成这样,想必是极为得宠了。
“难怪前些日子,你爹急吼吼地跑过来同我说你在宫中有出息,如今也是宠妃了,叫我写信多提点你几分,万万不要忘了沈家。”
说着,沈老夫人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哼声,“想得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种,他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肯定是你那个好继母又吹了枕边风,挑唆着他给月姐儿跟明哥儿谋个好处呢,明哥儿也就罢了,月姐儿算个什么东西?吃里扒外,竟然受人挑拨来害你,还好陛下英明,否则……”
说到这里,老太太就恨得牙痒痒。
沈楚楚心念一动,“明哥儿不是要去从军吗?”
“是啊,你老子心不甘情不愿,耐不住明哥儿愿意,也罢,叫他去吧,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做出一番事业来,没得在家中整日受他那个没脑子的娘教唆,耽误了前程。再说,战场上有顾家小子照看,我也放心。”
沈楚楚若有所思,明哥儿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是沈家唯一一个男丁,自小就被养在沈老夫人身边,对沈楚楚倒比对亲姐亲近,是个三观极正的好孩子。
“祖母,您不必为我/操心,孙女在宫中很好,陛下也对孙女很好,您瞧,这许多东西都是他叫内务府送来的。”沈楚楚笑了笑,搀上老夫人的胳膊,拉着她撒娇,“以后可不能说那大逆不道的话,若叫人听见,岂不是要出事,再说未必不进宫就是好事,往后说不准嫁人也要受气呢,这样就很好。”
沈老夫人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中难过,只能紧紧握着孙女的手。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就在祖孙两彼此伤怀之际,外头采兰忽然兴高采烈地进来,“娘娘,陛下赐了好些东西过来,有些是给您补身子的,还有些是给老夫人预备的,陛下特地吩咐了,老夫人难得进宫,今个可以不用急着回去,休息好了,明日再走也不迟。”
“陛下肯让祖母过夜?”沈楚楚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一瞬间喜极而泣,拉着沈老夫人雀跃道,“您听见了吗?您能多陪孙女一晚上了!”
“听见了听见了,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陛下,陛下对你当真是没话说。”沈老夫人也是极为激动,口中谢恩了好几次。
本来她还不怎么相信,可现在亲眼所见,更是亲耳听见陛下为了沈楚楚破例,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进了肚子里。
毕竟,按照规矩,外人不得在宫中过夜。
可现在,天子却愿意为了沈楚楚留下她,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情况吗?霎时间,沈老夫人的心便被收服了一大半。
这边祖孙两欢呼雀跃,消息传到前殿时,萧辞听着底下人的描述,唇角微微上扬,“她可有同沈老夫人说朕?”
内侍监赶紧吹马屁,“那是必然,陛下对娘娘皇恩浩荡,娘娘自然是百般夸赞,就没有一个不好的字儿。”
“算她有良心。”
萧辞心满意足,不枉费他为了她花的心思。
“陛下,那贵……淑妃娘娘那边,今个还要过去吗?”内侍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现在他也琢磨不好天子的心意。
说他在意婉嫔吧,可他又总是时不时会去淑妃那,虽说每次从毓秀宫回来都是黑着一张脸,周身萦绕着低气压,活像是被人欠钱一样,但终归是去了呀。
伴君如伴虎,真是诚不欺我也。
“嗯。”萧辞脸色沉了下来,有些烦躁地捏捏眉心,“罢了,让他们备膳吧,朕晚上过去。”
他也不想去。
可是近来他对沈楚楚的在意已经叫白氏起疑心,他必须过去虚与委蛇一番,如今前朝那些老东西们蠢蠢欲动,他必须先在此之前稳住白氏,再借此探出她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另外,白家那些亲眷也得先提拔一番,实在是叫人烦闷。
“安福,白家如今还有多少人?”
内侍监一愣,盘算了一下,“怕是只剩下旁枝了,先前那些个读书的也该科考了。”
当年白家也是京都贵族之首,只可惜白丞相糊涂,犯下大错,惹先皇震怒,满门抄斩,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
如今剩下的那些都是旁枝,主脉怕是都死干净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白淑妃一人,也是她当初运气好,被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救了下来,不然哪还有今日的荣耀啊。
这番情谊,已经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了。
难不成,现在陛下打算提拔白家?
“将白家现在那几个人的名单给朕列出来,你打听一下人品性格如何。”萧辞摆摆手,正当内侍监准备下去的时候,他又突然把人叫住。
“也罢,把沈家的也打探一下,朕记得,婉嫔应当是有个弟弟,如今多大了?处事如何,统统给朕查明白了。”
沈家也来?
内侍监心中掀起轩然大波,暗暗腹诽,天子的心思果然是猜不透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碗水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