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老夫人便乘了软轿回府，沈楚楚把人送到了宫门口，祖孙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娘娘，不必送老身，快些回去吧，今个风大，您身体还未痊愈，如何能受得住？”沈老夫人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沈楚楚摇摇头，心中不舍到了极点，拉住祖母的手轻声道，“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女眷是进宫很难的，这次其实是例外，就连皇后都不能随便将自己的娘家人请进宫里。女子一旦进宫，便是真的聚少离多。
沈楚楚抹去泪水，拜别祖母。
“快回去吧。”
沈老夫人冲她招招手，乘轿而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化为虚无。
“娘娘，您别难过，往后若是想见老夫人，咱们去求求陛下，陛下定能应允的。”采兰见她黯然伤神，便赶紧安慰。
不想，沈楚楚却摇摇头，“如今正是风口，你和采玉辛苦一些，将赴月轩那些人都约束起来，咱们有什么好的只能自己知道，若是让外人知道……”
她淡淡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威严，“本宫绝不轻饶。”
“是。”采兰和采玉恭敬听令。
他们跟在沈楚楚身边也有些日子了，自然知道沈楚楚脾气虽好，但仅限于没有做错事的情况下。
这位主儿心里是有自己的一杆秤的，谁做多做少，事情做成什么样儿，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半点容不得沙子。
……
嘉庆殿内，一片肃色。
“陛下，自您登基起，北狄已数年未曾上贡，早已生了二心，此番他们带兵越境便是征兆，那些茹毛饮血之辈早就在先帝之时，便对大庸虎视眈眈！”
兵部侍郎率先开口，面色沉重道，“大庸已多年未战，想来我们要未雨绸缪，做足了准备应对万变才行啊陛下！”
萧辞负着手，站在北境布防图前，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北狄狼子野心，自先帝在时便开始蠢蠢欲动，朕登基后更是屡屡越界，确实可恶得紧！那依刘大人来看，这场仗要怎么打？”
“臣私以为，该请顾老国公出马，国公是我大庸仅剩的对敌北狄有经验之人，有他出手，定能让陛下安心。”
“顾国公？”萧辞蹙眉，“朕记得，国公今年已到古稀。”
国公的确是个可用之人，更是先帝留给他的重臣，可他如今年事已高，如何能带兵出征？
这不是想让人家死吗？
萧辞眼底闪过几分讥诮，这几个狗东西打的主意是越发明显了。
有人在偷偷陷害他的老臣，将他的朝堂大换血，悄悄提拔自己的人。
而此人，八九不离十便是白贵妃的幕后主使。
“陛下，国公虽古稀，可身子骨却极为硬朗，又为先帝，为大庸征战多年，如今他老人家定然愿意为了陛下，再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兵部侍郎一番话说得是高风亮节，可上去送死的人又不是他，他当然能说。
萧辞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周身气压越发低沉，许久后，他忽然道，“朕有意组建一支玄甲军，同驻守北境的羽林军一同抵抗外敌，爱卿觉得谁可当这统帅？”
玄甲军，那便是天子自己的势力了，定然不可能选择顾老国公这样的老将，而是要选择新的将领培养。
兵部侍郎一愣，“陛下……”
话还没说出口，萧辞又自顾自道，“顾世子如何？他是老国公亲手带大，得国公亲传，更有军中历练经验，想必是个合适的人选，爱卿觉得呢？”
“……这。”兵部侍郎嘴里发苦，他很想说，陛下你都想好了，还来问臣做什么？臣敢说不行吗？
他心中暗暗惊讶，天子如今才二十岁出头，可那通身的气势和威严已叫人不可忽视，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反驳。
下一刻他就得带着全家回去种地。
“臣觉得甚好。”兵部侍郎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老老实实地顺着话说。
萧辞这才满意。
当天，组建玄甲家的事情便定了下来，顾世子顾长瑾为统帅，统领千军万马，抵抗外敌。
特别提到的一点就是，白家和沈家人都被一并选进去了，在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而且还是天子钦点。
其中就包括白贵妃的旁系弟弟，以及沈楚楚的弟弟，明哥儿。
消息传进沈家时，沈夫人眼睛瞪得老大，哭爹喊娘地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
“老爷，我不活了！咱们可就明哥儿这一个儿子，我还盼着他以后成家立业，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哟！”
沈父揉着眉心，也有些费解，“按理说明哥儿也未在陛下面前露过脸，他一个人孩子，陛下怎会突然想起他呢？”
“老爷，咱们明哥儿只会些假把式，哪里真的会功夫，那战场上可是吃人的地方，他一个孩子怕是……”沈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怕是即刻就要没得呀！”
“现在事已至此，你要我怎么办？难不成我进宫去求皇上收回旨意？”沈父又气又急，狠狠甩开她的手。
“一定是大小姐！”
沈夫人恨声道，“定是她记恨月儿，这才想方设法要害咱们明哥儿！”
“蠢货！”
“母亲！”
远远一道声音传来，沈父赶忙抬头将老夫人扶过来，殷切地问，“您从宫里回来了？娘娘如何？”
“哼？你还有脸问？若非你个黑心肝的将她送进宫……”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接过沈父递过来的热茶朝着地上狠狠一摔，“还有你这个蠢妇，若是再叫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即刻休妻！”
“母亲……”沈夫人呜呜咽咽，掩住眼底的怨毒，低着头不敢放肆。
“母亲，您快给儿子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