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贵妃变成白淑妃之后，宫中消停了许多，从前时不时便要去拜见的规矩也停了，据说她要修养心性，不愿见人。
只有沈楚楚知道，她是在养精蓄锐，琢磨着怎么翻身呢。
果不其然，没几天后宫就传来了萧辞重临毓秀宫的消息，叫不少跟在白淑妃屁股后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那些和白淑妃向来不对付的便不是那么欢喜了，比如宁嫔。
入了秋，她才被放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来寻了沈楚楚。
“你瞧着没有？陛下到底还是心里有她的，这才过了多少日子，便又复宠了。”
宁嫔风风火火地过来，一屁股坐下，眉梢都染着讥诮。
沈楚楚正在喝茶，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这话说的，她本就得宠，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必如此呢？反倒叫自己不痛快。”
“你……你真是个妙人。”宁嫔听得目瞪口呆，盯着她好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这后宫，侍寝过的也就白淑妃和婉嫔，陛下对婉嫔更有先前多有照顾，可以说是极为宠幸了。
如今，白淑妃获宠，陛下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来这赴月轩了，仔细想想，仿佛下毒案之后，便不曾来过了。
她竟一点怨念和焦急都没有？
这究竟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实在是奇妙。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咱们先前可得罪了淑妃，回头她得势，怕是……”
“陛下可有好些日子没来过你这里了。”
宁嫔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
沈楚楚不以为然，淑妃获宠关她什么事？换句话说，就是淑妃不获宠，也会变着法子对付她的，那就是个疯女人，阴狠毒辣，获宠只不过让她行事更方便些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忧心忡忡，反倒委屈了自己。
至于萧辞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过赴月轩这事儿，沈楚楚倒觉得……像是他上次真的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
他知道叫她受委屈了，所以才避着不过来。
赴月轩这些日子该有的东西可一个都不少，甚至还隐约比以前更甚，就像应季的瓜果，稍微稀罕些的都紧着皇帝，太后，淑妃，她这里也有，但不多，其他后妃更是只能尝尝鲜。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内务府新来的管事很是懂事，次次都少不了赴月轩的，那些好东西都是偷摸被送进来的。
沈楚楚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愣住了，这些东西若不是萧辞指示，内务府哪里敢送过来？
所以，说来说去，沈楚楚的生活质量一点都没变，还比以前更好了，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罢了，总之你可小心些，也去给皇上送些吃食，香囊等物，别一个劲儿憋在宫里，只顾着自己快活，你呀，这般不上进！”
宁嫔絮絮叨叨半天，见沈楚楚半点反应没有，更是恨铁不成钢。
她这番话是真心的，上次一事，终究是她欠了沈楚楚人情，也险些害了她，心中更是愧疚难忍，所以越发想着弥补。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采兰，快送咱们宁嫔娘娘回去，今个风大，拿我那披风去，仔细受凉。”
“你呀你！”宁嫔没好气地站起来，率先走了。
人一走，沈楚楚又恢复从前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明镜内，女子容颜姣好，肌肤未衰。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是大庸十五年，娘娘怎地问起这个？”采兰刚送人回来，忍不住有些好奇。
沈楚楚缄默不语，陷入回忆当中。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进宫一段日子了，和现在的后宫众人一样，见不到皇帝，更不得宠，太后闭门不出，整个后宫被白贵妃一人掌控，宛如地狱。
谁想稍微出头，便要被贵妃肆意揉捏，她虽聪慧，可也难逃。
后来，祖母病逝，宋清雪身亡，她在这后宫之中再也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如同行尸走肉。
若非后来她想尽办法搭上了太后，为自己谋得后位，最后的下场也是一个死字。
宁嫔说她行事低调，不求上进，殊不知她前世早就已经挣扎过了，这才有了今生的通透。
有时候，她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都会想，这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黄粱美梦一场？
当天夜里，沈楚楚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无比压抑的后宫之中，祖母病逝，她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得，家中被继母把持，她为了沈家拼命往上爬，可最后却成了外人。
最后，她登上后位，可身边亲人尽失，只留她自己在这偌大的皇宫，看着满地的落叶。
梦里她昏沉得紧，在恍恍惚惚之间被人把手腕从被子里取出去，后来又迷迷糊糊地被人往嘴里灌了些苦东西。
“娘娘喝了药为何还是昏迷不醒？”采兰焦急的声音传来。
“娘娘这是梦魇了，加上近日来受了凉，这才高烧不退，这药不能停，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让娘娘都喝下去。”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弥漫着，沈楚楚渐渐又没了意识。
婉嫔又病了。
这已经是她今年第二次生病，上一次她是装的，可这次却是极为真切的。
太医们齐齐上阵都没能想办法把人唤醒，消息传到了前头，才刚下朝的萧辞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前脚一进门，便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婉嫔怎么还不醒？今日若是治不好婉嫔，你们都给朕滚蛋！”
“陛下，娘娘这是梦魇了，若是她自己没有想要清醒过来的意识，喝什么药都是没用的呀！”太医们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
“梦魇？”萧辞蹙眉，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沈楚楚，心底蓦地一阵忐忑。
梦魇，只有经历过绝望之事，人才会梦魇，可婉嫔经历过什么，不是日日都很痛快吗？
就算先前受了委屈，可他都从未偏袒过淑妃，都是一心为了她，更是给她撑腰，她能有什么绝望的？
若真说有什么对不住她的，那也是前世了。
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