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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章 解开谜团(1 / 1)


作者:沈东生

1、

宝宝从银行柜台上拿过一叠钞票的辰光,有点后悔没带一只包。其实宝宝像逃跑一样离开的家,啥地方有心思想到带包!

哪能放钞票?钞票在宝宝手里掂了掂,塞进了贴身衣裳的袋袋里,转身就走。

银行里厢的女工作人员在宝宝的身后“喂”地叫了一声。

宝宝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牢女工作人员。

女工作人员指指宝宝的胸口,

宝宝讲:“钞票?不会有问题。”宝宝以为女工作人员在讲衣袋袋里的钞票。

女工作人员白了宝宝一眼,讲:“笔。”银行工作人员永远惜字如金,言简意赅。

宝宝低头看胸前,面孔红了。原来宝宝签完字,顺手拿柜台上的签字笔插进了上衣袋袋里了,宝宝歉意地笑笑,急忙讲:“着急赶路。”赶紧掏出笔,放回了柜台。

因为有点小兴奋,宝宝今早做事体有点乱,有点昏头。伊讲不确切为啥兴奋,是因为顺利拿到了钞票?是因为钞票可以救一条人性命?好像更是因为应了李莺莺的请求,随了李莺莺所愿,做成了一桩如李莺莺所愿的事体。都是,又都不完全是,一时也想不明白。

反正,宝宝有点小兴奋地出了银行,朝李莺莺在电话指点的医院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钞票挺沉,随着跑动,在宝宝贴身衣裳袋袋里不停地颠来晃去,挠得前胸痒痒的。好像在提醒宝宝袋袋里有钞票了,要快点给李莺莺送去。

宝宝跑得有点出汗了,却还是跑。想尽快见到李莺莺的心情,简直到了有点献媚的急迫。

宝宝跑进了医院,医院很大,一时没有了方向。问了一个戴红袖章的中年纠察,中年纠察顺手一指就近的一个大门。

宝宝推开大门,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不宽,但很长,走廊里轧满了人。挤进层层叠叠的人堆里,磕磕碰碰,并不顺利地前行,宝宝摇着头,忍不住嘀咕着,急救室设在这里,急救病人还不等死?

宝宝正想着,走着,被人撞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了人堆里,宝宝只好无奈地笑笑。

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看到了正在闪烁的红灯,急救室到了。宝宝在急救室的门口头站定。才发现急救室一侧有专门通道,纠察添乱,给自己指了一条难走的通道。

李莺莺在电话里讲过,在急救室门口等宝宝。宝宝立在了急救室门口,本以为一眼就可以看到正在望眼欲穿地等着自己的李莺莺,可以看到李莺莺像盼望救星一样看牢自己的眼神,可以看到李莺莺急不可耐朝自己冲过来的激动,甚至会拥抱上自己……

然而都没有,宝宝在急救室门口等了好一会。依旧不见李莺莺的身影。

宝宝想,李莺莺大概吃力了,正坐在哪个角落歇歇,赶紧在长长的走道里边走边搜寻,宝宝拨开一拨一拨的人群,招来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眼,甚至有人骂骂咧咧:“寻死啊。”“冲军啊。”宝宝没有心思理会,从走廊的这一头,寻到了走廊的那一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搜索了一遍又一遍,依旧不见李莺莺的人影。

宝宝有点焦虑了,

宝宝看向了走廊两边的诊室,走廊的两边有很多的诊室,门都关着,每一个诊室门口都围着一堆人,都是一面孔的焦虑,一面孔的盼望,等着就医……

对,李莺莺说不定就在哪一个诊室里厢。

宝宝真想大声喊叫,希望李莺莺能听到,然后,某一扇门突然开了,李莺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然而,宝宝并没张口,宝宝看了一眼墙壁上贴着的“静”字,大大的,红红的,特别醒目。宝宝忍住了喊叫。

宝宝歉意地分开堆积在一个个诊室门口的人群,忍受着不断投来的白眼,推开一个又一个诊室的大门,朝里探望,还是没有看到李莺莺。

宝宝推完最后一个诊室的大门,朝里扫了一眼,照例不见李莺莺,失望了,刚想退出,关门。

一个声音叫牢伊:“哎,宝宝。”

宝宝停住了脚步,看见里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看着伊。有点面熟陌生……

穿白大褂的医生讲:“我是孝禹呀,忘记啦。”

宝宝记起来了,是看电话亭宁波老头的儿子。隔了一条弄堂,只是见过不多的几次面,听说孝禹在医院里路道蛮粗,为人热情,宝宝曾经陪姆妈看毛病,就是寻伊帮的忙,宝宝客气地朝伊点点头,心里急着要寻李莺莺,便讲了一声:“再会”。便想拉门退出。

孝禹还”热情地问:“看毛病啊。”

宝宝重新推开门,伸进头去讲:“哦,有人出车祸,在抢救,我来送钞票。”

孝禹讲:“就是早上送来的病人?”没等宝宝回答,又讲:“还用得着送钞票?这个病人也不晓得啥来头,警察和医院全力以赴抢救,看样子,钞票是国家付了。”

宝宝一愣,心里厢嘀咕着,“哦”了一声,关门退出,连“再会”也忘记了讲一声。

不需要钞票了?那么李莺莺人呢?走了?真是有事有人,无事无人?宝宝叹了口气,在退出诊疗室,关上门的一瞬间,宝宝顿然间明白了,自己原来就是像北方人讲的“剃头挑子”。

宝宝有一种被抛弃感,有点沮丧,失望地慢慢地朝医院外走去……

突然发觉胸前沉甸甸的感觉没了,一摸,大惊失色,慌忙奔进走廊……

面对走廊里茫茫的人海,宝宝想大吼,想狂怒……

2、

医院的会议室,房间很大,一片洁白,房间里只有一张台子,也是白色的,让房间显得空落落的,有点空寂。

李莺莺坐在台子的顶头,一侧坐着两个在走廊里碰到的警察。另一侧坐着身穿白大褂的医院领导。房间里的气氛是凝重的。

医院领导讲:“张家成的状况不好,身体多处骨折,多个内脏受损,随时有生命危险。”

警察讲:“这是一桩重要的案件,关系到一个“境外组织”要在国内发展成员,危害国家安全。我们收到张家成的信以后,就展开了布控,由于证据还不充分,没有立刻收网,想不到出了撞车的意外,我们需要张家成活着,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花十倍的努力,让他活下来,我们需要张家成亲自出面举证。为了国家的安全,绝不能让这伙人有一个漏网。

医院领导讲:“我们已经安排了最强的医务力量进行抢救。会尽力的。”

警察讲:“让我们协同努力吧。接下来就分头行动。”说完转向李莺莺,把一叠笔录递给李莺莺,这是我们今天的全部谈话记录,侬仔细看看,假使觉得无误,签个字。

其实笔录上的每个字都已经印进了李莺莺的脑子里,刻在了心里,李莺莺晓得不会有误,张家成的形象在李莺莺的脑子里也清晰了……

李莺莺还是没有怠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记录,拿过警察递过来的笔,在笔录上签上了名字。

纠察耐心等李莺莺签完最后一个字,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李莺莺,讲:“这是张家成要我们转交给侬的信,请侬能理解我们对信进行了监察。现在正式转交给侬。从张家成的信里看,伊对侬蛮信任的……”警察没有讲下去,换了话题,讲:“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有什么新情况,侬可以及时联系我们,电话号码我已经写在给你的信封上了。”

李莺莺接过信,没马上看,放进了包里的辰光,伊想起来,张家成曾经给自己写过的一封英文求救信,想拿出来,却又忍住了。

警察却马上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问:“还有啥事体?”

李莺莺迟疑了一下,讲:“没,没事了。”说着起身,朝医院领导和两个警察鞠了一躬,转身,脚步有点沉重地走了。

走到急救室的门口,朝四周寻了一圈,没有看见宝宝。有点失望。

3、

汪家好婆一时没有搞明白发生了啥事体,阿普已经抱着艾米丽朝门外走去了。

汪家好婆哪能肯让阿普把艾米丽抱走,冲上前去,要拉住阿普。

想不到阿普身体健壮,抱着娇小的艾米丽,几步就跑到了门口。

汪家好婆急了,一边追赶,一边穷叫:“强盗,强盗……”一直追到走廊。

叫声传向了走廊,在走廊里回荡,显得异常的响亮。

汪家好婆追到走廊里,走廊里已经立了叫关人,有医生,有护士,有看热闹的病人,病人各种皮肤的都有,这里是友谊医院。所有人都用不明就里的眼神看着眼门前的情景。

阿普走进走廊,被人群挡住,站住了脚步,像一个黑铁塔,矗立着。

艾米丽娇小玲珑的身体像只猫,偎在阿普的怀里,瑟瑟发抖,泪流满面,无所适从……

汪家好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夺回艾米丽,然而在黑铁塔一样的阿普面前,只是蚍蜉撼树,像挠痒痒,无济于事。

汪家好婆转头看向了走廊里的众人,像是求救。嘴巴里嘟嘟囔囔着:“抢人,抢人。”汪家好婆急得闲话讲得有点语无伦次。

走廊里所有人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人讲闲话。

侬叫大家讲啥好,在外宾病房里,一个外宾抱着另一个外宾,一个上海老太太讲人家抢人,无论如何也讲不过去的。

僵持着,一切像凝固了……

汪家好婆哭了,哭得伤心,伊哭儿子宝宝不争气,伊哭儿媳妇竟然让别的男人抱着,伊哭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无援无助……

4、

宝宝没有见到李莺莺,钞票又被偷了,带着沮丧和失望出了医院。去哪儿?不知道。

宝宝双手插在裤子袋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裤子袋袋里触到一张纸条,摸出来一看,写着友谊医院的地址,纸条是艾米丽写的,一眼就看出是艾米丽的字。娟秀工整的中文字,宝宝想起了艾米丽当初学中文时的情景,艾米丽学写字的辰光,总是一惊一乍的,“宝宝,快看看,我写得哪能了!”“学它做啥?我懂非洲文。”“侬讲做啥?我将来到中国去,总不见得做一个做文盲,讲给侬听,我还要学上海闲话呢。”宝宝笑了。

宝宝捏着纸条,突然间,想见见艾米丽的欲望变得强烈起来,想家了。

宝宝辨认了一下方向。朝友谊医院走去。

走进病房走廊时,走廊里闹哄哄的,轧满了人,宝宝挤进人群,看见一个黑人男人正抱着艾米丽与姆妈对峙,宝宝认出来了,在远东饭店咖啡吧里和艾米丽相对而坐的,就是这个男人,写信离间自己夫妻关系的也是这个男人,当初把艾米丽抱出远东饭店肯定也是这个男人。如今,亲眼看见又是这个男人,搂抱着艾米丽,竟然还和自己姆妈对峙。连同今早所有的碰到的倒霉事体统统涌上了心头,搅合着,顿时震怒了,一股天崩地裂的怒火冲向了脑门,连同脑袋,不,连同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人弹跳了起来,越出人群,窜到了阿普面前,在场的所有人还都没有看清发生了啥情况,艾米丽和阿普连头还没有来得及转向宝宝,宝宝就用尽了平身的力气,抡圆了胳膊,朝阿普脸上狠狠甩过去一个耳光。一声沉闷响亮的“呯”在走廊里炸开了,回响着。

走廊里顿时一片寂静,

艾米丽扭头看见了宝宝,大惊,

汪家好婆看见了宝宝,猛地停住了哭泣,一下子扑倒在了宝宝怀里。

阿普则一动不动地站立,依旧抱着艾米丽,任凭嘴巴里流出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冷冷地说:“你是谁?”

“我是艾米丽丈夫!”

阿普冷笑起来,讲:“你不配,一个宝贝,白白地被你糟蹋,丢弃,你还配是个男人吗?你还配做丈夫吗?”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的话?”

“你没有能力照顾好宝贝,我来替你照顾。”

“放屁!”

“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知道失去宝贝的滋味。”说着把艾米丽抱得更紧了,

任何对话都不足以表达宝宝的愤怒,宝宝浑身的血液都像燃烧着,像翻滚的岩浆在全身奔涌,整个人成了一座就要喷发的火山,带着熊熊烈火又冲上前,抡起胳膊再一次向阿普扑打过去……

艾米丽从阿普怀里挣脱了出来,“呲溜”一下站到了地上……

艾米丽大病未愈,娇小玲珑的身体,在两个男人中间,显得弱不禁风,人从阿普怀里挣脱落地的一瞬间,人摇晃着,像一片叶子,似乎就会飘了起来。然而艾米丽,摇晃了一下,站住了。一动不动地站立在两个男人中间。像一堵墙,拦到了阿普的身前,朝宝宝怒吼着:“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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