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触碰的刹那,沈鸢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那酒味很淡,隔远了闻不见,隔近了闻不见,就得现在这样才能闻见。
她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瞳仁里燃烧着灼灼烈火,似乎要把她燃烧殆尽,就像一只兽性大发的恶狼,下一秒就要咬断她的舌头,置她于死地,那满眼的欲火,不如说是狠厉的杀机。
她本能地挣扎,铆足了力气想要挣脱这霸道的吻,他一手将她那两只小手腕握紧固定在头顶,一手掐着她的脸颊,让她更好地迎合他。
他吻得愈发深入。
他狠狠地吮吸着那双微启的唇,她被他纠缠着,手足无措地张口,想从他口中汲取空气,不过是徒劳,换来的是他更猛烈的进攻。
在他密不透风的禁锢之中,她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而亡,可身子却蔓延着一股轻快的热流。
一番抵死交缠,她感觉自己舌尖发麻,身子瘫软得无法动弹,意识逐渐淡薄,仿佛没了半条命。
她与他身体贴得极近,甚至连一丝空气都无法透过,她的小腹顶着一个不属于她的火热,她身子扭动,拼命往后躲,立刻被他扣了腰捉回来。
他按着她的后腰与他紧紧相贴,不让她逃。
他长腿微曲,强硬地抵在了她的膝盖间。
她的眼里立马溢出了泪水:“唔......不要......”
他停了动作。
屋内只听见他混乱的气息和她小声的抽泣。
他眼中含着的阴沉,不知是怒意还是笑意,他冷冷地问,“哭什么,不愿意?”
她软成了一团,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你不是说,”他贴着她的耳朵,热气呵在她的心上,“要取悦我?”
她呜呜地哭了,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她泪汪汪地看着他,呢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没有取悦到他?对不起她做不到?
这不得已装出来的顺从样子,落在萧行云眼里,怎么看怎么碍眼。
“走,”他松了手,握住沈鸢纤细的手臂,将人从床榻上拎起来,轻轻一推,“哭得烦。”
沈鸢心情一下冰火两重天,她杵在原地,既没吭声,也没动。
她颤着声音问:“真、真的吗?”
他没看她。
沈鸢低着头,闷声道:“假的。”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说得极小声:“你分明就是不忍心了......”
他气笑了,冷声:“所以?”
“我不想走,但我很害怕......”她水意朦胧的双眸微微眨了眨,伸手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可不可以......像上次一样......”
她扯着衣袖的指尖轻颤,努力地压下眼底的湿意和喉中的哽咽。
“像上次一样,就抱着......什么也不做......”
今夜天气很好,没有下雨,寒冷的风,凉薄地拂过脸颊。
他看着她那副乞求的模样,安静地回忆,将这段时日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琢磨一遍又一遍。
嗯, 不止这段时日。
回忆拉长,那些尘封了许久的过往, 开始在他的眼前徐徐无声地慢放。
......
那夜城外伏尸百里,他在暴雨中降生。
人们表面唤他嫡生少爷,私下里叫他不知哪来的野种。
不见天日,空气浑浊,铁链,手铐,刑具,干涸的血迹,腐烂尸首的味道,那日是他六岁生辰,他的母亲被囚禁在牢狱之中,活活饿死。他在母亲的尸首前哭得撕心裂肺,却无一人应,最后他嗓子哭废了,自此成了哑巴。
失了娘亲的他从此没了靠山,两个兄长肆无忌惮地将他玩弄于股掌间,他们亲手用匕首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好了旧疤又添新疤。
他那时知道,他的人生烂透了,他从此只有一条烂命,不配再拥有任何好东西。
他七零八落地在各个大人手中蜿蜒折返,没人愿意要他这样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种,更何况还是个又丑又古怪的小哑巴。
这个烫手山芋最后落到了段进取身上。
段进取年纪虽是大了些,却还充斥着年轻时的血气方刚,对于这个长相娇柔,性格懦弱的外孙,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他将他带去北漠,一同参见沈将军,他想将他托付给沈将军,留在边陲练兵习武。
奈何,刚到辽渊,便刮起了一场大风,他个子矮小,不会说话,跟在大部队的后面,连求救都做不到,就这么被大风刮进了冰冷的河中。那时正是寒冬,云阳河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他趴在旁人凿开的洞口,挣扎了三个时辰,眼睁睁地看着大部队走得越来越远,却无人在意他的下落,无人发现他的失踪。
他喊不出声音,只是绝望地看着走得越来越远的人。
他眼底的光熄灭了,他缓慢地放开了手。
那一刻,他感到极冰极寒的水漫过自己的身体,灌入自己的五脏六腑。
可,却凉不过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觉自己的眼睛能动了,他缓缓睁开眼。
清晨的阳光穿过白雾,从苍茫的旷野上射出,洒在眼前的绿衣少女的身上。
她睫毛生得又长又密,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染了一层水雾,她仰着头,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看见他的睁眼的时候,却突然吓哭了。
他一下明白或许是自己的模样太过丑陋,把她给吓坏了,立马捂着自己的脸。
哭了一会,她又爬到他面前,语气凶凶的:“你怎么不说话,呜呜呜......你是不是妖怪......”
他连忙摇头,竭力发出了几声难听的叫声,像乌鸦一样,他指着自己的嗓子,努力想告诉她,他不能讲话。
她看明白了,紧接着哭得更大声了,她边哭边指着那条河说:“......你不仅是个丑八怪,还不会说话,还没人要,被人扔到水里了......好可怜呜呜呜......”
他微微一怔,这世间竟然会有人觉得他可怜?每个人都觉得他晦气,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居然有人觉得他可怜?
“你是从河里捞起来的,我就叫你阿河吧。”她软乎乎的小脸鼓着,爬到他身边,眼泪汪汪道:“你......吃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