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阙因着平日里好动,又是早产,两个时辰不到孩子就出来了。
孩子出来的那一刻,岑旌尘紧握着池阙的手,伏在榻边将自己埋在臂弯中许久。
产婆见他的模样也不敢上前,秦川接过孩子,道:“旌尘,恭喜啊!是个男娃!”
岑旌尘脑中的某根弦“啪”的一声绷断。
他吸了下鼻子,抬起头盯着秦川。
他挂着泪痕的脸,配上眉宇间若隐若现的阴鸷,让秦川汗毛倒立。
秦川心道:他这是什么表情?
他皱眉将裹着襁褓的婴儿放到昏睡过去的池阙身边,嘀咕了一句:“这真是你孩子吗……”
“是我的。”
岑旌尘不耐烦道:“我喜欢女儿,女儿定与阙儿小时候一样。”
“……”
秦川仔细品着他的话,道:“我能理解为,你讨厌你自己吗?”
“……为什么不是我喜欢阙儿?”
岑旌尘皱眉盯着熟睡的小娃娃,嘟囔道:“怎么一点都不像阙儿……看着就烦……”
池阙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岑旌尘道:“我好饿,我想吃东西。”
岑旌尘闻言将差人将煨着的鸽子汤端了进来。他托着池阙的后背,小心的让她靠在自己身前,舀了小半勺汤吹了又吹。
他不放心的抿了口,确定温度适中,才送到池阙的嘴边。
半碗下肚,池阙有气无力的开口:“旌尘,我不是故意摔倒的……”
“我知道,我知道。”
岑旌尘眼眶通红,压低声音道:“是我没等你,你才会摔倒……对不起……”
“小娃娃没事吧……”
“那逆子好得很,你不用管他。”
“是个男娃娃吗?”池阙问。
岑旌尘不情不愿的点头,却听见她道:“男娃娃好呀,长得一定同你一样好看呢!”
虚弱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欢快,听上去像是期盼已久的事终于得了圆满。
瞧她高兴,岑旌尘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貌似也没那么烦人了。
稍晚些,池阙靠坐在岑旌尘怀中,抱着小娃娃看了又看。她抬起头凝视着面前这张五官硬朗的脸,又低下头瞧着怀中睡的正香的小娃娃。
池阙怕吵醒小娃娃,悄声道:“旌尘,他真的和你好像呀!”
“我倒是希望他能与你像些。”
岑旌尘低头浅吻了下她的额头,柔声道:“阙儿,辛苦你了。”
“当然辛苦啦!”
池阙窝在温柔又安心的臂弯中,问道:“旌尘,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还没,他只有字。”
“他生好白净,我们叫他小白吧!岑小白怎么样?我觉得好好听啊!”
“……阙儿,你让我好好想想……”
“可我觉得很好听啊!又好记又好听!”
岑旌尘盯着尚在梦中的小娃娃,沉吟道:“怀临。岑怀临。”
皇室的字正巧排到“怀”,至于“临”字……
他记得荣夜风字“白临”。
也算是答谢他为自己与池阙所做的一切。
池阙自言自语道:“怀临……怀临……好像是比小白好听呢……”
她傻乎乎的样子看的岑旌尘满身温情,他笑道:“确实比小白好听。”
听人说月子期间要格外注意,岑旌尘便心细如针的照顾着池阙,生怕她落下病根。
池阙月子期间恢复的很好,等她出了月子,荣家兄妹特意前来探望了一番。
一是看看自己小妹的情况,二是看看小娃娃。
秋叶飘落,小雪飞扬。十一月末的沧翎覆上层白纱。
康宁与方休前来燕王府探望二人,康宁抱着怀中软嫩的小娃娃,半担忧半说教道:“临儿,你可千万别和我六哥一个性子!
我六哥撞了大运这辈子能碰到六嫂,你将来可不一定有这个好运气。”
小娃娃似是听懂了,眨了下葡萄般的大眼睛,对着康宁咧嘴。
康宁也没想到两个月的小奶娃会对自己笑。她抱着小娃娃来到方休面前,惊喜道,“方休你快看!他对我笑了!”
“姑奶奶你小点声!”
方休抬手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我和旌尘才将阙儿哄睡下,你可千万别吵醒她!”
康宁拉下他的手,低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方休松开手,担忧的看向岑旌尘:“旌尘,我过两日要赶回边关。”
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漠北被东胡打的节节败退,拓跋景辉上书朝廷,请求皇上派兵支援。”
“拓跋景辉还真是无用,竟叫东胡打成这样。”
岑旌尘语气虽然平,眉心却微微蹙起,望向背过身熟睡的池阙。
“旌尘。”
方休缓缓开口:“阙儿已经出了月子,你……怕是躲不过去了。”
岑旌尘也知国事为重,他沉吟道:“若是真的躲不过去,康宁,阙儿和临儿都拜托你了。”
“放心吧六哥。”
岑旌尘的猜想不错,他很快就被皇上下旨,带兵与方休一同前往边关。
一同前去的还有宁王和宣侯的次子于韶勤。
岑旌尘领了旨并没有着急回府,而是先去探望了宸妃才回家。
池阙正在给小娃娃喂奶,见他回来她慌张的背过身,将衣服拉回身上。
想到要与自己的妻儿分离,岑旌尘心口处发出阵阵绞痛。
便是有康宁与宸妃,他还是不放心池阙。
毕竟她还没能恢复如常。
况且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待到月上梢头,岑旌尘半哄半骗的便将人困在身下,不舍又缱绻的与她缠绵。
他将自己埋在她的颈间,喘着粗气道:“阙儿,我不在家的这些时日,你要听康宁的话。”
“唔……”
池阙眼尾泛红,不自觉弓起脚背,娇声问道:“旌尘……你要去哪儿呀……”
“出趟远门。”
“可以……唔……可以不去吗……?”
“不行,这是圣旨。”
“真的不能……嗯……在家陪我吗……?”
“阙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唔……就你和大哥……大哥一起吗……?”
“还有五哥和于韶勤。”
“旌尘……啊……在家陪陪我嘛……啊……我害怕虫子……”
“乖,我回来了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和临儿。”
贪欢过后就是分离。
转天,岑旌尘亲自护送自己的妻儿前去公主府。进门前,他将张叔送来的包裹交给池阙。
其实他很好奇里面会是什么,但想着池阙若是知道自己偷看会不高兴,他也就没打开。
他本是打算等池阙好些在将东西交给她,到时候两个人一起看看。
看来只能等自己回来后,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出发前,岑旌尘对着康宁千叮咛万嘱咐:“阙儿畏寒,你记得在屋中多燃个火盆,再给她准备两床被子。
平日里切莫叫她贪凉,她若是想吃什么,你便差人给她做。
我已经与荣夜锦打过招呼,阙儿过冬的衣裳他会做,不用你管。”
“知道了知道了!”
康宁懒得听他喋喋不休的叮嘱,打断他的同时心道:宫中的嬷嬷都没你絮叨!
“旌尘……”
池阙抱着他的腰,红着眼问道:“真的不能陪我吗?”
“等我。”
岑旌尘在她红唇上烙下深深一吻,而后翻身上马:“康宁,带阙儿进屋吧。”
说罢便策马向城门外奔去,与方休等人会合。
池阙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沉下声道:“公主,我护不住旌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