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嫂?!”
康宁愣愣的看着她,结巴道:“你、你……?!”
池阙一收之前的天真,收紧怀中的包裹:“我回趟新宅,临儿暂时麻烦你照顾一下。”
岑旌尘一行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总算是在年底带着三万精锐抵达了边关。
风雪迷眼,让本就苦寒的边关更显凄凉。冷硬的雪花斜打在盔甲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方休与岑旌尘来到城墙高处,嗅着隐约从远方飘来的血腥味儿。朔风卷起二人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好似哀嚎。
方休眺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一条线,从口中哈出白气:“也不知道君上在和爹谈什么。”
岑旌尘墨眸微眯:“应该是在商量,是让你,还是让我,带兵前去漠北支援。”
“这还用商量吗?”
方休揉了下冻得发酸的鼻尖:“当然是我去了!带兵打仗我最在行!”
“你?”
岑旌尘握紧腰间的佩剑:“你可知当年拓跋景辉为何要夜探将军府?”
“因为阙儿呗。”
“竟然变聪明了。”
方休白了他一眼:“你三句不离阙儿,是个人都能猜到吧!”
“估计这次要我与他前去。”
岑旌尘云淡风轻道:“他应该很想知道阙儿的事。”
拓跋景辉是趁着休战的时日前来。他与方老将军谈完就出了将军府,正欲去寻岑旌尘的踪迹,却被人叫住。
“君上。”
拓跋景辉打量着面前的两位身着军甲的男子,笑道:“宁王殿下与于公子找我何事?”
宁王做了个“请”的手势,拓跋景辉眉心微动,随着二人漫步在萧条的街头。
约莫走了一刻后,宁王缓缓开口:“本王这有笔不错的交易,不知君上是否感兴趣。”
拓跋景辉将手背到身后,玩味的笑着:“宁王殿下,我不是商人。”
“若不是因为每年都纳贡,漠北的百姓何至于如此吃紧?”
拓跋景辉眼底不满寒芒:自己当年为了求稳,特入中原求见皇上,以纳贡换取漠北百姓安宁。
但今年开始战事频发,粮食与牲畜都受到了影响。
往后几年能不能向朝中纳贡都先不提。
若是粮食不足,漠北二十四部恐要生变。
宁王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道:“本王有办法让君上日后不再为此事忧虑。”
“还请殿下明示。”
“君上只要肯帮我这个忙,助我登上皇位。进贡一事,自然也就不作数。”
“殿下。”
拓跋景辉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信不过你。”
“本王在都城的名声君上应该也略有耳闻。”
宁王给了于韶勤个眼神,他立刻从怀中掏出提早准备好的符契,双手呈到二人面前。
“本王可是出了名的言而有信。”
宁王拿起半块儿玉,交到拓跋景辉面前。
见面前的男子眉间闪过迟疑,他又拿起另一块儿玉,将两个半块儿拼在一起。
“岑”字赫然映入拓跋景辉眼中,身畔的人继续道:“除了皇帝,没人有胆子在上面刻国姓。”
“殿下不就有?”
“君上,你若是肯助我。待我登上皇位,不仅能免纳贡一事,还能保漠北粮食充盈。”
拓跋景辉背在身后捏紧了一下又松开,他接过面前人手中的半块儿玉:“殿下的条件是?”
宁王眼中杀意漫布:“君上,还请你帮我……”
——
对于岑旌尘的推测,方休打心底感叹:他还真是聪明!
“燕王殿下。”
方老将军从桶中取了令箭,呈交给岑旌尘:“此番随君上深入漠北,切莫当心。”
他虽带着这两个孩子上过战场,可早年有自己护着他们的安危。
便是知岑旌尘脑子比自己的儿子灵光,如今要自己看着他单独出征,心中多少是有些没底。
岑旌尘接过令箭,道:“老将军放心。”
“殿下。”方老将军道,“于韶勤也会随着你们一同前去。”
于韶勤?岑旌尘抬起眼,正巧对上方老将军眸光的犀利。
“殿下,万事小心。”
战事急迫,刻不容缓。岑旌尘领了军令,带领着一万精锐随拓跋景辉深入漠北。
血腥味呛得岑旌尘眉头紧锁,余光扫到横七竖八的尸体,肢残体破,血水横流。
几只秃鹫自空中盘旋,振着双翅落下,无视着旁人的目光,踩在黑红色的血水中啃食着尚且完整的尸骸。
岑旌尘警惕的环视着周围:眼前是一望无际披上薄白的草原,远处是似驼峰模样的雪山。
脚下是被马蹄踩得杂乱,混着血水的泥土。
鸟鸣声划破天空,一只鹰隼俯冲而下。他原本握紧缰绳的手移到腰间的剑柄处,稍稍用力带出一寸寒芒。
“殿下不必惊慌,这是我的传信鹰。”
拓跋景辉抬起胳膊,鹰隼得了落脚点,呼扇两下翅膀落了上去。他解下绑在鹰腿上的布条,嘉奖般的点了下毛茸茸的小脑袋:“萌萌,回去找闵洛。”
鹰好似听得懂,抖了抖翅膀飞回空中去了。
于韶勤:萌萌……?
这鹰叫萌萌?
岑旌尘:“……”
不愧是阙儿的表兄……这俩人起名的水平还真是出奇的差……
拓跋景辉展开布条:枫峡。
枫峡……
是个好地方。
他眺望着不远处的峡谷,正欲开口叮嘱,却见二人神情古怪的盯着自己。
拓跋景辉:“你们?身体不适?”
岑旌尘敛了神情:“没有。”
“前面是枫峡。”
拓跋景辉的眼神从于韶勤脸上流过:“枫峡最易设伏,千万警惕。”
灰暗的苍穹下飘着几朵浓重的乌云,枫峡中安静的出奇。
众人的神经似紧绷到极致的琴弦,稍有外力介入,便会断裂。
眼见着就要出了枫峡,耳畔却响起破风声。
是疾驰的箭矢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
“糟了!”于韶勤惊呼,“有埋伏!”
岑旌尘反应迅速,边躲边指挥:“先找掩体!”
他话音才落,远处黑压压的士兵似潮水般迅速从出口涌进,声嘶力竭的呐喊犹如暴雨般扑面而来。
箭矢如密雨凌空而落,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边挡边退。
厮杀声与金戈交鸣声响彻枫峡,大片的兵卒毙于横流的血泊中,满目尸山血海,毛骨悚然。
一支流矢直飞正与他人缠斗的拓跋景辉,他回过神却发现来不及躲闪。
眼前闪过道蓝色的身影,他仿佛看到了当年英姿飒飒,黑袍银枪的男子。
拓跋景辉低头瞧去,脚边是两截断了的箭矢。
余光瞥了下正被绊住手脚的于韶勤,他从敲开袖甲中的暗层,拿出颗药丸。
“别分神!”
岑旌尘从袍子上扯下条布,将自己的手与掌中的剑系在一起。肩上传来轻拍,他满脸怒气的转身,腹部却被人重重的撞了一下,疼的他薄唇微张。
嗓中像是滑入了什么东西,呛的他猛咳几声。
胸口突然被冰凉贯穿,他瞳仁紧缩,清晰的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体内流出。
肺部开始发麻木,四肢渐渐不听使唤。
岑旌尘盯着面前人,用尽力气吐出一个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