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不明所以的看着池阙:自己才从边关赶回来就听见荣夜风过世的消息。
他紧赶慢赶,以为能赶上送人最后一程。
可还是晚了一步。
池阙见他不回应自己,她摇着他的手臂,抱怨道:“大哥,他们都说你死了!”
她抬手指着岑旌尘:“他还叫你入土为安!他是坏人!”
方休拿开她的手,满头雾水的开口:“我不是你大哥,我是方休。”
“你胡说!”
池阙再次抱紧他的胳膊,哭着问道:“大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方休挣了下手臂没挣开,正要再次挣脱时,却听见岑旌尘急迫的声音:“方休!阙儿怀孕了!”
他的话吓得方休连动都不敢动。由着池阙抱着自己的胳膊 ,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
荣明月将池阙哄到自己怀中:“阙儿,大哥才从外面回来,你这样粘着他叫旁人看去不好。”
说着她细细打量了着方休。片刻后,她叹道:“二哥,你看方公子的眉宇,是不是有两分像大哥少年时的模样……”
荣夜锦的眼神在方休身上一顿乱瞟,讷讷道:“是有点像……就是肤色没有大哥那样白净……”
方休低头翻了两下自己的手,问道:“我很黑吗?”
岑旌尘恍然大悟:难怪池阙第一次见方休时,眼神落在他身上不曾稍离。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还记得池阙之前吸了下鼻子,似是哭了。
想来是勾起上元灯会遇刺一事的回忆……
“大哥才不黑呢!”
池阙伸手就去够方休的衣袖,生怕他跑了似得:“大哥,你别听二哥胡说!你最白啦!”
方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却见岑旌尘对自己做着口型。
别躲。
方休的眼睫垂下片刻,而后露出明媚的笑容:“阙儿说得对!大哥最白了!”
荣明月与荣夜锦对视一眼,她附和方休的同时提醒道:“大哥,快让殿下带阙儿回家休息吧!”
“啊对!”
方休拉过岑旌尘,对着池阙道:“他是你夫君!你先随他回家!”
池阙瞧了眼岑旌尘,眼睛瞬间变红,“哇”的一声就哭了。她哭着躲到方休的身后,惊恐道:“我不和他回去!他……好可怕!大哥!我不和他走……”
方休本想开口劝慰,后背上的衣料传来强烈的拉扯感。他侧头去看,只见池阙嘴唇惨白,颤巍巍道:“大哥……我肚子疼……”
未等他反应,身旁刮过阵厉风,定睛一看:岑旌尘将人抄在怀中,往不远处的马车赶。
“你放开我……!”
池阙捂着肚子,双腿乱蹬:“我要大哥……我要大哥……”
岑旌尘收紧手臂,硬是将她的腿钳在臂弯中,让她动弹不得。
他急声喊道:“方休!别愣着!快随我去找秦川!”
荣明月与荣夜锦也跟上他的步子,二人在医馆外等候的时候,撞见了正从医馆出来的秦城。
荣明月扫了眼秦城,默默的将头偏到一侧。眼前的日光突然被人遮住,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月儿。”
“二公子。”
她的称呼让秦城的喉结滚了一滚,他回忆着秦川教自己的说辞。
想了许久,他磕磕绊绊道:“月、月儿,这段时日还好吗?”
那句“我很想你”被他生生从喉咙吞咽到腹中。
荣明月风轻云淡道:“劳二公子挂念,我很好。”她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欢儿也很好。”
“我给你们母女准备了很多……”
秦城话说一半猛地闭上嘴:秦川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让荣明月再感受到任何强加之意。
只是这嘴总比脑子要快半步。
果不其然,他听见荣明月失望的开口:“二公子的好意,明月心领了。”
荣夜锦看秦城还要再说下去,不耐烦道:“秦城,你有完没完?你若是见不得明月过消停日子,明日我便带她去别处安居,躲你远远的!”
“荣二公子,秦某并无他意。”
“你最好没有他意!”
荣夜锦上前两步,压下声道:“别以为大哥在世时松了口,我就会成全你们!别忘了,我也是明月的兄长!”
他的话像是千斤重的巨石,压在秦城的心头。他迫使自己无视这种窒息感,稳声道:“荣二公子,只要她们母女过得好,月儿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
以退为进,总比步步紧逼来得好。
秦城嘴上这么说,心中还是希望荣明月能回到自己身边。
他见不得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男子在一起。
偏执的想法从他脑中闪过,他眉头微蹙,跳过荣夜锦去观察荣明月的神情。
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像是冬日湖面结成的厚冰。
荣明月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瞳,深邃、渴求、迫切。
还有思念。
秦城的眼瞳犹如暗流涌动的潭水,搅的荣明月心慌意乱。
她终究是放不下。
“二哥。”
荣明月垂下眼眸:“我们进去看看阙儿吧,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听出她话语中的逃避,秦城侧身让出条路:“请。”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其实他很想留下,他已经很久都没见到荣明月了。
心口像是被无数只手抓挠,他走了没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令他意外的是,荣明月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了一瞬,荣明月转身进了医馆。
秦城受宠若惊的驻足原地,便是已经看不到荣明月的身影,他也痴痴的站在原地许久。
直到一束耀眼异常的光落在他的面庞,他才回过神往酒庄赶去。
医馆内。
秦川瞥了眼方休,又瞧了眼一直抓着方休手臂的池阙,才将眼神流到目光幽深的岑旌尘脸上。
他将盛着安胎药的药碗递到岑旌尘面前,打趣道:“燕王殿下,失宠了啊?”
岑旌尘冷声道:“给方休,让他哄着阙儿喝。”
“旌尘!你别这么生气啊!我也不想这样!”方休接过碗送到池阙嘴边,“阙儿,快喝吧!喝完了好和旌尘回家!”
原本接过药碗的玉手像受了惊的鱼似得,“咻”的一下背到身后。池阙撇着嘴道:“我不喝!我怕苦!”
秦川双手叉腰,威胁道:“王妃,如果你不喝,我以后就不给你大哥治胸痹症了。”
他用力在方休的胸口拍了一下,闷咳声顿时连绵不断。
方休边咳边骂:“秦川!你个王八蛋!”
池阙听见咳嗽声立马接过药碗,仰头喝了个干净。她哀求道:“大哥哥!你看我都喝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哥!”
“行了,拍你一下你至于吗?”
秦川接过碗,眼瞳一转,问道:“王妃,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吗?”
“我今年已经十一岁啦!”
池阙欢快的语气让三人心疼又惋惜。尤其是岑旌尘,他觉得自己的脖颈像是被人死死扼住,再不能呼吸。
秦川安慰的拍了下岑旌尘的肩膀,叹道:“王妃怀着孕,我不敢给她施针开药。你自己……多费心。”
岑旌尘凝视着池阙天真的面容,死死咬着下唇,再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