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从屋中出来后,就被岑旌尘拉到一旁。岑旌尘低声问道:“大哥身体怎么样?”
“没多少光景了。”
秦川红着眼,无力道:“旌尘,我真的很想救他,可我……救不了他。”
岑旌尘拍拍他的肩膀,两人都沉默的垂下头。
解蛊一事池阙打心里难以接受,这天过后她没随着岑旌尘回燕王府,而是留在新宅住下。
岑旌尘自是随了她的心意,让她陪荣夜风度过为数不多的时光。
可他没想到池阙孕期的反应如此厉害,只要吃东西就会吐出来。他瞧着坐在榻边,脸色煞白的池阙,心中便似针刺一般的疼。
“旌尘……”
池阙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就被沉静的沉香气息包裹。
她闷在岑旌尘怀中,泪水簌簌而下:“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云珩……让他救救我大哥……”
“阙儿……”
岑旌尘眼中血丝密布,他小心的抚摸着她消瘦的脸颊,沙哑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不能告诉她,荣夜风命不久矣。
荣夜锦知道的当天,气的直接上马要赶去益宁找云珩算账。
最后被荣夜风给呵斥住了。
荣夜风的事也惊动了秦城,他迟疑了一番,只是让人多送些补品到府上。
他清楚,荣夜风并不想见他。
自己的月儿应该也不想。
接下来的时光,荣夜锦、荣明月和池阙都在府上陪着荣夜风。
因为他们不知道何时会失去自己的大哥。
失去这个为了他们,为了靖侯府操劳一生的人。
今年的春季要比之前的每一年都到的晚,堪堪到了五月,树上才长了嫩芽。
荣夜风靠躺在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身旁则是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拌嘴声。
脸上一疼,荣夜风皱眉打掉捏着自己脸颊的手,低斥道:“荣夜锦!你怎么如此没大没小!”
“看看!你们看看!”
荣夜锦将手环抱在胸前:“大哥!你就承认你偏心吧!这要是阙儿或者明月,你才舍不得说她们呢!”
荣夜风不耐烦的挥挥手:“她们是女孩儿,当然要精心呵护。哪像你?从小就皮糙肉厚!”
荣夜锦颇为不满:“我皮糙肉厚还不是叫爹打的!”
荣明月捂嘴:“二哥,那还不是因为你读书的时候总是开小差!”
“是呀二哥!”池阙伸了个懒腰,“你可真不是读书做官这块儿料!”
荣夜风见她动作如此大,提醒道:“阙儿,当心些。”
“没事的大哥!”
池阙低头瞧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渐渐暗淡下去:“才四个月,不用这么小心。”
荣夜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担心,旌尘也会担心。”他环顾四周,问道:“今天怎么不见他人?”
“他今天进宫去给宸妃娘娘请安了。”
池阙握着他的手,扯出一个牵强的笑:“他很快就会回来。”
“随他去吧。”
荣夜风叮嘱道:“大哥那日同你说的话,千万要记在心上。”
池阙点头,眼瞳一转,道:“大哥,你帮我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
荣夜风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她的脑袋:“这要是让旌尘知道,他的醋坛子不得翻到漠北去?”
“我才不管他呢!”
想起之前他飞醋乱吃,池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要吃便让他吃!淹死在醋缸子里才好!”
荣明月与荣夜锦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荣明月道:“我们阙儿也就嘴硬!心里呀,只怕比棉花还软呢!”
荣夜锦也道:“要不是阙儿心软,也不会让他岑旌尘钻了空子将人骗到手!”
“二哥。”
低沉凌冽的声音传入四人耳中:“我与阙儿分明是两情相悦,什么叫我钻了空子?”
荣夜风:“阿锦,你惹他做什么。”
荣夜锦白眼一翻:“我可不怕他!”
“旌尘!”
岑旌尘见池阙起身要跑向自己,低声呵斥:“快坐下!”
他快步走到池阙身边,附身查看的同时,嘴里还还念叨:“我不是说了以后不用迎我?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做事还如此毛躁?伤了你自己怎么办?”
池阙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委屈道:“你怎么一回来就说我?就知道心疼你儿子!”
“我是心疼你!”
听出她话中的不满与醋意,岑旌尘道:“这胎若是个男孩儿,等这个小崽子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折腾的你吃不下睡不好,还总让你多思!真不让人省心!”
池阙柳眉紧蹙:“这可是你的娃娃!你也下的去手?”
岑旌尘视线落在荣夜锦的面容上:“男娃皮糙肉厚,打也就打了。”
四人内心祈祷:这胎最好是个女娃……
池阙忙拐了话头:“旌尘,我刚和大哥商量,给孩子起名字呢!”
岑旌尘思索片刻,道:“大哥,你可要起的好听点。”
没有预期中的醋意,荣夜风倒是有些意外。他道:“名我就不给这小娃娃起了。字……叫疏明吧。取‘通达明智,沉浮自如’之意。”
岑旌尘与池阙对视一眼,双双展露出笑颜:“多谢大哥!”
荣夜风瞧着二人幸福的模样,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他打了个哈欠,感叹道:“今天还真是暖和啊……”
比他遇到云钰的那天还要暖和。
欢笑声夹着银饰碰撞的声音,他闭上眼呢喃道:“一个个的,还真是长不大……”
“有风哥哥在,我当然长不大了!”
“钰儿?!”
荣夜风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的如雨后晴空的眼瞳。他起身将人揽在怀中,哽咽道:“钰儿……”
十年了,她还是离开时的模样。
“风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云钰埋在他的胸前,笑道:“还真是长不大呀!”
她抬手拂去荣夜风脸颊上的泪痕:“别哭啦,我这不是来接你了?”
“十年不见,你竟然还认得出我……”
“十年?”
云钰奇怪的看着他:“风哥哥,你不会一件衣服穿了十年吧?”
荣夜风愣了一瞬,这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是上元灯会那天穿的青色衣衫。
他破涕为笑:“我今年都二十有八了,这件衣服竟然还穿的。”
“什么二十有八!你明明才十八!”
心口传来一下轻拍,荣夜风皱眉等待疼痛的侵蚀。他等了片刻,心口没有穿背的疼痛,嗓间也没有熟悉的腥甜。
荣夜风瞳孔骤缩,握住胸前的玉手,露出从未有过的笑意。
一半惊喜,一半满足。
他不是轻薄放荡之人,此刻却毫无顾忌的吻向自己日思夜想了十年的心上人。
云钰也温柔的回应着他,分担着他这些年的苦楚。
待到荣夜风松开她,她蹭着他的鼻尖:“风哥哥,这些年辛苦你了。”
“是很辛苦。”
荣夜风握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向广阔无垠的草原:“后面的日子你可要好好陪我。”
“知道!”
云钰挽着他的手臂,笑道:“你我二人要把酒当歌!”
荣夜风将她揽在身畔,温声道:“纵情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