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凉风习习。
池阙披衣坐在帷帐门口,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落寞的轮廓。
荣夜风的话一直在耳畔回响:“阙儿,这里的风景很好,比身后的好。”
她不知道这里的风景好不好,可身后的风景不是大哥一句“都过去了”就能忘记的。
道理谁都明白,可事情真落到自己的头上,又有几人能看得开。
她本想问问岑旌尘,作为兄长,用自己的命来换自己妹妹的命,真的一句怨言都不会有吗?
奈何他睡了。
长剑刺入后背的冷意犹在,池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抱紧自己的双臂。
她记得那个时候,长剑先是刺穿了一个人的身体,才扎进了自己的后背。
她没觉得多疼,只觉得很冷,跟那晚的风一样冷。
身后的帷帐中很是安静,看样子岑旌尘睡的很沉。
想到帐中的人因为自己向大哥低头,苦涩顿时涌上心头。
这次是自己的大哥,下次会是谁呢?
池阙深知自己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大智慧,可她也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
但她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麻烦。
直到后半夜起了风,她受不住寒才进了帷帐。
秋风卷着清冽的梅花香铺满帐中,岑旌尘待到池阙熟睡后,才翻身将她拥在怀中。将她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又在她面颊上留下一吻。
他心有不甘的低声发问:“你为何如此不信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交心吗?”
翌日一早,岑旌尘便将人从榻上叫醒,池阙不情不愿的坐起身,猛然间想起今天是摆擂比试的日子。
二人来到擂场,池阙没想到围猎的地方还能有高台楼阁。岑旌尘带着她找到康宁,三人在二层一侧落座,边喝茶边看着不断登上擂台比试的公子们。
康宁看了眼擂台上的男子:一个是三十几岁,膀大腰圆络腮胡的男子。另一个二十出头,手持长剑风流倜傥的公子。
“宣侯的儿子怎么也在?!那个禽兽!”她拧眉道,“还有那个老头子!那不是奕王妃的叔叔吗?”
池阙紧张的往下望,问道:“那个于韶勤厉害吗?他、他可千万别赢!”
“不知道。”康宁道,“六嫂,这两位谁赢都不太好吧!”
二人谈话间,擂台上已经开始交手。台下的武将和于韶勤过了数招,最后被于韶勤长剑抵喉,悻悻离场。
接下来的比试,各家公子悉数上场,皆败在于韶勤的剑下。
岑旌尘眉头一紧:是自己小看他了。
比比停停,转眼间到了中午时分。康宁伸着脖子到处看,嘀咕了句:“方休呢?怎么不见他人?”
她盼了半晌,没盼来方休,却见于韶勤满面春风的走向自己:“公主。”
知道他是来特意攀谈,康宁厌弃道:“于公子不好好在下面待着,来本宫这干什么?”
“我来看看公主。”
于韶勤对着一旁的岑旌尘作揖:“见过燕王殿下。”
他面上虽然恭敬,眼神却落在了池阙的身上。
“于韶勤。”岑旌尘将手环在池阙的纤腰上,“眼睛不想要了?”
“殿下哪里的话。”
于韶勤假笑道:“我不过是瞧着这位姑娘面生,多看了一眼。既是殿下所爱,我必不会惦念。”说着,又往池阙身上打量了一番。
“于公子。”
池阙不咸不淡道:“我与王爷成婚,朝廷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既然能坐在王爷身边,我是什么身份大家都清楚。
如今于公子说我面生,是不是王爷的身份不够尊贵,喜帖不配送进宣侯府的大门?”
见他面色凝重,池阙故作惊讶道:“难道让我猜中了?王爷成婚,于公子你没来吃喜酒?”
于韶勤沉下脸,狠戾的盯着她。却见她一头扎进岑旌尘的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前,委屈道:“王爷……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于公子就瞪我……
王爷……我好怕……”
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让岑旌尘心底窃喜,机会难得,做戏做足。
他笑着捧起怀中人的脸,不顾旁人的注视和池阙震惊的目光,低头擒住她的红唇,狠狠的亲了一口。
耳畔顿时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燕王殿下和王妃感情真是好!”
“那于家公子怎么敢惦记燕王妃?胆子可真肥!”
“他连自己哥哥的人都偷,还有什么人他不敢惦记?”
“光天化日的……燕王殿下还真是……放荡不羁……”
岑旌尘将美眸含怒的池阙紧紧揽在怀中,轻柔的抚摸着她脑后的发丝,柔声道:“王妃莫怕,有本王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脸色一沉,墨眸如夜,他冷言道:“要本王亲自按着你的头给王妃道歉吗。”
于韶勤受不住周遭的编排,咬着牙道:“是韶勤有眼无珠,还请王妃原谅!”
岑旌尘冷声呵斥道:“滚。”
于韶勤拳头握的咯咯作响,碍于身份悬殊,他只得脸色铁青的离去。
将人呛走,池阙一把推开岑旌尘,气的将身子转过去不再看他:这人怎么得了机会就占自己便宜!
这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害羞,康宁捂嘴笑道:“六嫂,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那个色胚,看了就让人恶心!气的他上不了台才好呢!”
池阙说着眼神却落在了一楼角落,一身白色劲装,马尾高束的荣夜风身上。
他这身装扮看的池阙胆寒:自己的大哥要上擂台!
“大哥!”
她惊恐的起身,却被岑旌尘按住肩膀:“不用担心靖侯,如果实在无人,我会去。”
“六哥……”
康宁柳眉紧拧,问道:“你上不合适吧……”
“不合适就不合适。”
岑旌尘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我不会让你去和亲,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个浪荡子。”
他的奋不顾身让池阙想起了荣夜风,她心中的结像是被人拉扯了一下,微微松动。
末正,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试。
拓跋景辉看着台上剑法凌厉的于韶勤,问道:“夜风,你确定方公子会来?”
荣夜风说着握紧腰间的佩剑:“他不来的话,我去。”
拓跋景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这小身板能行吗?他这剑法杀气太重,我怕你承受不住。”
荣夜风环顾四周,叹息道:“不行也得行,总不能让燕王上,不合规矩。”
“他上也不是不行。”
拓跋景辉擦拭着手中的弯刀:“我正想试试他的底子。”
谈话间,于韶勤再次赢了对手。
于韶勤得意道:“还有人要挑战本公子吗?”
二楼看台上,康宁见于韶勤再次胜了对方,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六哥,不会真的要你去吧……”
池阙也急的探出身子,一个劲的张望着,寻找方休的身影。
岑旌尘一身寒芒,眉宇间满是杀意,起身就要从阁楼上施展轻功一跃而下。
荣夜风眉心微动,准备上前。
就在他们二人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清脆开朗的声音:“我!”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一身丹枫色劲装的少年,手持银枪策马而来。
看到熟悉的身影,康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喊道:“方休!你怎么才来!”
方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落到擂台中央,回头望了眼二楼的人,大声回应着她:“我不要休息的吗!”
他打着哈欠道:“不好意思啊,中午睡过了。”
语罢,他满目阴冷的盯着面前人,道:“在下方休,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