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瞬即逝,转眼就来到九月初。
围场林深菁谧,水草茂盛。旗帜招展,骏马奔腾。
男子们在外围猎,女眷们则在帷帐中饮茶闲谈。
康宁一身芙蓉色紧袖衣裳站在帐外,对着帐内喊道:“六嫂,你快看!六哥好威风啊!”
月白色衣裳的池阙闻声而出,只见一袭藏青色劲装的岑旌尘单手策马,一手持弓,将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追赶着远处的一头鹿。
马背颠簸,他松开缰绳取了箭筒中的箭,将箭搭在刻着虎头的扳指上,将弓拉满。箭在弦上,他将箭射出的同时,那头鹿翻滚了两圈倒在地上,身子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威风凛凛,一骑绝尘。
他策马奔到鹿旁,收紧缰绳,身下枣红色的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随即扬起马蹄。而后重重的落在地上,尘土飞扬。
日光洒在他高华沉敛的身躯上,冷傲疏狂。
剑眉星目,鼻似山峰,马尾高束,墨发飞扬。飒飒英姿,如初云破日,让池阙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池阙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了。
“旌尘!”丹枫色劲装的方休策马到岑旌尘的身畔,“这鹿好肥啊!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一听是方休的声音,岑旌尘一瞬不瞬的瞟了他一眼,勒马转身,向远处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奔去。
方休见他怒气冲天的策马而去,摸不到头脑的跟了上去,心道:我没干什么吧?
“燕王妃,康宁公主。”
拓跋景辉与闵洛徐徐而来,闵洛的身后还牵着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良驹。
“六嫂……”
康宁害怕的叫了一声便往池阙身后躲,想将自己藏起来。池阙见是他们,将康宁挡在身后,屈膝道:“君上。”
拓跋景辉给了闵洛一个眼神,闵洛便将牵着的缰绳呈到人面前:“燕王妃,请收下。”
池阙盯着面前的缰绳,警惕的问道:“君上这是何意?”
无缘无故,他这是要做什么?
“闵洛,你刚是怎么和我说的?嗯?”
拓跋景辉特意加重了声调,像是有意提醒。
闵洛硬着头皮,非常勉强的开了口:“前几日得罪了燕王妃,闵洛特来赔罪。这乌蹄踏雪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还请王妃收下,原谅闵洛的鲁莽。”
“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
池阙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不会骑马。”想起康宁的事,她没好气的接了一句:“这马还是留着将军自己骑吧!”
定是燕王与她说了和亲之事。拓跋景辉心道:夜风,你可是坑苦我了!想给她送点东西,她都不收!
“燕王妃,你就收了吧。”闵洛额头细汗密布,“这马真的很好,你要是不会骑马,我可以教你。”
“她不用你教。”
岑旌尘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眼神如隼般凌厉。方休也跟了上来,对着拓跋景辉拱手道:“君上。”
他的出现让池阙顿时心安,她领着康宁走到岑旌尘身边:“王爷,你先带公主回去吧。”
“六哥!”康宁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抱住岑旌尘的胳膊。
“谁让你出来的?”
岑旌尘嘴上呵斥着,却将康宁挡在身后:“还不快回去!”
康宁点头如捣蒜,对着方休道:“方休!快带我回……”
没等方休应下,岑旌尘先冷下脸:“自己回去。”
康宁顿时眼眶通红:“呜呜……六嫂……”
“王爷……”
池阙轻唤了他一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康宁来到方休身边:“方公子,麻烦你将公主送回帐中。”
“放心吧。”方休眉心微动,护着康宁让她踩着马镫爬上马背,“公主,你坐稳了吗?”
康宁正了正身子,抓紧马鞍:“稳了!”
方休握紧手中的缰绳,别过几人,牵着马优哉游哉的向康宁住的帐子走去。
“方休!你慢点!”
“姑奶奶,已经够慢了,再慢你就下来走吧!”
“颠死了!你这马鞍好硌!”
“你忍忍吧,晚上叫旌尘给你烤鹿肉!他刚射死了一头鹿,可肥了!看着就好吃!”
“六哥就是厉害!你呢?你射到什么了?”
“……比枪法我在行,骑射就算了吧!论骑射,还得是旌尘!”
“嘁!想吃上你射的东西真是难如登天!我羡慕死六嫂了!”
“你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别别别!晚上一起去找六哥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池阙嘴角微扬。她对着岑旌尘道:“王爷,我们也回去吧。”
“燕王妃!”闵洛拦下她,“你把这马收下吧!你就当……就当送给燕王殿下!”
这要是送不出去,君上不得让我脑袋搬家?
“王爷有坐骑。”
见她再次拒绝,闵洛手心薄汗漫布:“你就当……就当替靖侯收下也成!”
“闵洛将军。”
池阙面若冰霜,声音也冷如三九寒冰:“你这是什么意思?羞辱我?还是羞辱我大哥?”
闵洛不知道为什么提到靖侯她会如此生气,但他能确定一点。
他说错话了。
岑旌尘将池阙揽在怀中,安抚她的同时身上的戾气瞬间爆发。他拥着池阙来到自己的坐骑旁,将她托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闵洛,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留下一句“二位,好自为之”,策马带着池阙回了帐子。
傍晚时分,康宁与方休一同来找岑旌尘,顺便蹭顿烤鹿肉。
二人才到帐外,就看到不远处一蓝一白的两个身影,二人由着马慢步向帐子靠近。
荣夜风踩着马镫下马,与康宁和方休打了个照面,便进了帐中。
“原来靖侯会骑马啊。”方休看着一袭白衣的荣夜风,感叹道,“我以为他身体不好,从不骑马呢。”
康宁也很是感慨:“要不是生病,估计也是都城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吧。”
“方休,去把火生上,把我猎来的鹿拿来烤了。”岑旌尘现在一看到他们二人就无缘由的烦,尤其是方休。
“你可真会使唤人!”方休嘴上说着,却还是乖乖的照做。
“六哥。”
康宁盯着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马,问道:“这马六嫂不是不要吗?”
“拓跋景辉送给靖侯了。”
荣夜风一撩帐帘,就见池阙抱着膝盖闷坐在榻边。听到动静,池阙抬头,惊讶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殿下说你心情低落,我过来看看。”
荣夜风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跟大哥出来。”
池阙起身与他一同出了帐子,见到乌蹄踏雪时,她不解的看向荣夜风。却听见他道:“阙儿,上马。”
池阙踩着马镫上了马背,紧跟着荣夜风也翻身上去。他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带着池阙绝尘而去。
岑旌尘手指握的咯咯作响,忍着追上去的躁动,留在帐外方休和康宁忙碌着。
他请荣夜风来时,荣夜风已经告诉过他:殿下,我要带着阙儿骑马,还请你体谅。
待到帐子前的篝火变成一个小圆点,荣夜风才勒马停驻,翻身而下。他牵着缰绳,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阙儿。”荣夜风缓缓开口,“都过去了。”
“大哥。”池阙开口的同时,两行清泪毫无预兆的溢了出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贪玩!我不该硬拉着你陪我逛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