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递了折子入宫,岑旌尘便在自己生母宸妃的承乾宫多坐了一会儿。顺便交代宸妃,明日康宁回宫后,禁她几个月足让她长长记性。
待到岑旌尘回过神赶回燕王府时,已是申正二刻。
路过花园时,他险些被眼前的景象气的昏过去:自己王府的围墙上多了三个背影,旁边还搭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梯子。
“六嫂,我就住在那里面!”
康宁指着不远处鎏金铜瓦、宏伟壮丽的皇宫,对着身旁的池阙喋喋不休道:“我跟你讲,里面的人都可死板了。每天就会跟我说‘公主,您不能做这个’‘您不能做内个’都不会说些别的。”
池阙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悬在围墙边的腿:“你是公主嘛,他们定是要小心看护。”
“肯定是六哥的主意!”
康宁气呼呼道:“他没从边塞回来前,我在宫里过的别提多自在了!”
“我觉得旌尘的主意挺好!”
盘腿坐在她身边的方休嫌弃道:“谁家公主带头爬墙?”
“这是燕王府的墙,又不是宫墙,我怎么就不能爬了?”
“你爬就爬,你拉上我和明月干什么?”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我一个人挨骂!”
“你还知道要挨骂。”
身后的声音低沉骇人,犹如三九寒冰。康宁脑子嗡了一下,僵着脖子缓缓转头:“六哥……你回来了……”
池阙回过头,正对上不远处眼神如刀的岑旌尘。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让她脊背发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方休,他没心没肺的笑道:“旌尘!你要不要也上来坐会儿!”
墨眸中闪着寒芒,岑旌尘冷声道:“下来。”
“六哥……你把你那要吃人的眼神收一收……”
梯子在方休脚边,康宁边说边转过身,对着方休道:“你快起来!”
方休翻了个白眼,直接从围墙上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花园的草地上。
“六嫂……你不会也要跳下去吧?”
“……我走梯子……”
待到二人从围墙上下来,岑旌尘似笑非笑的盯着康宁,从牙缝里挤出句:“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康宁像是躲瘟神一样藏到池阙身后:“六哥!你别生气!你这样会吓坏六嫂的!”
“过来我这。”
他不再厉声惧色,康宁便从池阙身后出来,正准备上前去跟自己的好哥哥撒个娇,却迎来一声呵斥:“没让你过来!”
康宁脚下一顿,紧跟着是他温柔如春的声音:“阙儿,来我这,我们回屋。”
他的话让池阙措手不及,还没等她做出回应,就听见方休发问:“阙儿?你不是叫明月吗?”
“那是她乳名。”
见她还杵在原地,岑旌尘干脆上前将人揽在怀中,半推半就的带着她往停云阁走。
走了没两步,他回过头道:“你不许叫。”
方休轻哼一声:“好好好!我不叫!”
二人就这样消失在康宁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不确定的掐了下身旁的方休。
只听见花园中回荡着一声哀嚎:“疼!”
“这……刚才那人是我六哥?”
方休揉着被她掐过的地方,道:“旌尘这个亲还真是成对了。”
停云阁。
夏风袭人,轩窗半敞。
池阙身着白色软缎中衣,她胜雪的肌肤泛着潮红,如瀑的青丝尾部还滴着几滴水珠,看样子是沐浴完不久。
云后的月亮泛着微光,她伫立在桌前细细的绘制着荣明月的画像,手旁还堆着几张一模一样的。
之前抽空画的那些,她托付给郁蝶,让她送去青辽亲自交到荣夜锦手中。
“阙儿,在做什么?”
温厚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拽回,她起身将半开的窗子掩上的同时,低声唤道:“王爷。”
岑旌尘亦是一身软缎中衣,发间的潮意沾湿了背上的衣料,隐约透出几道陈年旧疤。
他扫了眼美人榻,伸手将上面的卧具捞起,放到自己的枕边。
一阵梅花香气飘入鼻中,他按住正欲将卧具抱走的人,道:“今晚就睡这。”
“不要。”
池阙抱紧手中的衾被以示抗议,换来的却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上一沉,她被困在一个炙热的身躯下。
她恐慌的挣扎着:“我睡之前那里就很好!”
墨眸中满是怅然,岑旌尘薄唇微张:“真不晓得,我进宫前讲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心里。”
他的话让池阙渐渐没了动作,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面前,她期期艾艾的点了下头,玉手却将衾被攥的发皱。
“听了就好好想想,别让我等太久。”
缱卷自岑旌尘的眼角蔓延开来,连带着他的气息也变得温柔。
她还真是香软。
若不是怕她再次受到惊吓,真想让她现在就是自己的。
眼神落在皓腕间的一片红晕上,剑眉拧在一起,他问道:“还疼吗?用不用再涂些药膏?”
“只是烫了一下……不打紧……”
池阙将被烫伤的那只手藏到衾被中,关心道:“倒是王爷……那一碗汤都扣在你身上了……”
“我没事,那碗汤并不烫。”
岑旌尘侧过身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拉过她藏起的玉手反复的摩挲,咬牙切齿道:“康宁这死丫头!捉弄我也就罢了,还让你也跟着一起遭殃。”
晚间四人用膳时,康宁一个“手抖”将晾的不算太热的汤碗扣在了岑旌尘的身上。
他“咻”的起身,伸手去掸衣服上的汤水。
不料起身时,衣袍卷到了池阙面前的汤碗,她碗中的汤虽说晾过,却还冒着热气。碗被岑旌尘的衣袖这么一带,热汤悉数洒在了她的手腕上。原本白皙的皮肤瞬间被蒸烫的通红,疼的她眼中泛着泪花。
这顿晚饭不欢而散,方休被何饮护送着回了宁王府,康宁也被岑旌尘扔到了凝香居。
而他与池阙也因为一身的汤水换洗了一番。
粗粝的指腹摩挲在嫩滑的手背上,惹得池阙有些发痒。她强迫自己无视这种感觉,道:“没事,王爷也不是故意要伤我。”
“都十五岁了,还捉弄自己亲哥!”
岑旌尘不自觉的握紧她软嫩的手:“真是太顽劣了!”
“跟自己兄长顽劣才正常啊。”
池阙笑道:“我们几个小时候总捉弄大哥,让大哥一阵头疼呢。”
“怎么一提起荣夜风你就这么高兴。”
“我是在大哥背上长大的,提到大哥自然高兴。”
她轻快的语气惹得岑旌尘心口发酸,他不满的问道:“你提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高兴?”
“我……”池阙柳眉微蹙,欲言又止。
“我就这么招你烦?”
“……没有。”
“嗯?”最好是没有。
他尾音上扬,眉尾一挑,道:“没有的话,明日随我进宫给母亲问安。”
她将衾被往身上拉了些许,问道:“我能不去吗?我没学过礼数,去了怕丢人。”
“有我在你怕什么?”
岑旌尘眼眸一垂:“况且新妇都是成婚三天就进宫叩拜,你已经拖了两个月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才一直拖着没去……”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尽管池阙嘟囔声很细,但还是悉数落进岑旌尘的耳中。
他将人揽在怀中,在池阙的惊呼声中放下床幔:“不许乱动!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