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闲谈归闲谈,正事也没有被忘在脑后。
秦川把能想到的珍奇药物想了个遍,然后一一排除。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岑旌尘对于荣夜风的病情略有耳闻,但未曾想他病成这样。
难得他能关心别人一下,秦川悠悠道:“胸痹症,好生休养能活个几载。但是他的脉象细的我快要摸不到了,估计……没多少光景。”
他看向远处那个模糊的剪影,算了下时辰:屋内的人应该是醒了。
果不其然,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传入秦川的鼻中,紧接着屋内也传出一阵咳嗽声。
屋中的响动让池阙加快脚步,她一心都在荣夜风身上,没时间去关心站在屋外的三人。
荣夜风眼神迷离的盯着承尘,脑袋昏沉,心口处阵阵酸麻。直到空气中的药味蔓到他的鼻尖,他才清醒。
他看向身边的人,声音沙哑道:“阙儿…我…”
“大哥你先把药喝了。”池阙将他扶起,将枕头塞在他的后背让他尽量舒适些。将勺中的药汁吹了又吹,才小心的喂入他口中。
“咳咳——”
饶是她倍加小心,荣夜风还是呛了一下。
褐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划过他的下巴,滴落在白色的中衣上。
池阙手边没有帕子,她就用袖口擦去溢出的药汁,心疼且自责道:“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岑旌尘随着秦川进来,他本想进来同荣夜风问个清楚,却见池阙眼神满是担忧守在他身边,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便是兄妹,也不用如此亲近吧?
见他进来,荣夜风也不含糊,拖着虚弱的声音道:“本侯不知王爷到府…改日…改日定登门赔罪…”
“不必了。”岑旌尘干脆的拒绝着,眼瞳如隼般锐利,“靖侯就不想跟本王说些什么吗?”
池阙见他如此咄咄逼人,下意识的将荣夜风护在身后:“王爷就不能等我大哥身体好些再说吗?”
屋内安静了一瞬,岑旌尘垂眼凝望她略带畏惧的神情:“倒是本王难为人了。”
咳嗽声打断了二人间僵硬的气氛,服了药后的荣夜风感觉身子轻松了不少,话语间也有了些力气:“殿下哪里的话,若没有殿下的意思,身边那位公子怕是也不肯出手相救吧。”
秦川不自觉的握紧药箱,为床上弱如扶病的人捏把汗:都说这个年轻的小侯爷温润如玉,待人谦逊。
如今看来还要再加一条:嫌命太长。
岑旌尘心口如一:“本王不救无用之人。”
“阙儿,你好生招待那位公子,我有话与殿下说。”
“可是……”
“乖,晚些我叫人给你做马蹄莲子羹。”
不想让荣夜风为难,池阙极不情愿的带着秦川离开。
秦川离开那间不自在的屋子,如释重负的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进门时何饮对她的称呼,他问道:“小丫头,你和旌尘成亲了?”
瞧着她也就十七岁的模样,面容生的姣好,性子也不错,还会照顾人。
他啧了一声:岑旌尘那小子还真是好福气。
一直在屋外等候的何饮一愣,问道:“秦公子,王爷给你寄的信,你别是没看吧。”
嗯?
秦川脑中飞速旋转,紧接着瞳孔突然放大。
自己前几月一直留宿在自己二哥秦城的府上,当时他忙着打包登山用品去山中采药。恰好那几日江清州在府上挑酒,二人打了个照面嘘寒问暖了几句,他就出门去了。
他隐约记得,出门前江清州说了一嘴:“秦川!你的信!”
“放书房吧!我回来再看!”
自己回来后干什么来着?好像将信当做书签,夹在看了半截的医书中,一同收拾到抽屉里去了。
这要是叫岑旌尘知道,那还了得?
秦川干咳了两声:“没有啊,我没收到!”
“没收到?”
何饮不相信的看着他,“秦公子,你确定吗?”
“确定!”秦川打了个哈哈,“可能送信的是个路痴!”
日暮西山,池阙开口道:“二位先随我去偏厅休息,我叫后厨给你们准备晚膳。”
秦川不见外的点了点头。何饮却是坚持守在屋外,等着自己的主子。
池阙见他像个雕像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道:“何侍卫,你不来吗?”
“属下等王爷一起。”
他拒绝,池阙也不强求,带着秦川来到偏厅。
路上,秦川见她有些奇怪,他问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秦川可是都城神医!没有什么病是我治不了的!”
“秦大夫……”
池阙窘迫的绞着手指,低声问道:“这次给我大哥看病,要多少银两?”
“不要钱。”秦川伸了个懒腰,“有旌尘在,这种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荣夜风观望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开口道:“燕王殿下要问些什么。”
岑旌尘雄视着他,墨色的眼瞳中燃起怒火:“你还真是会装糊涂。”
荣夜风与他对视,苍白病态的脸上毫无波澜:“殿下若是不痛快,大可以揭发我的所作所为,让荣家从此消失。”
“你以为本王不敢?”
“相反,我从未以为殿下不敢。”
捕捉到面前人眼中细微的抖动,荣夜风继续道:“殿下愿意将错就错,应该很是满意这门亲事。”
岑旌尘衣袖一甩:“本王不满意。”
不满意?
荣夜风无奈的瞟了他一眼:自家小妹帮自己擦药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醋意横生。
岑旌尘冷声道:“你就不怕本王对她动手?”
荣夜风抿笑:“殿下舍不得。”
岑旌尘剑眉微动,被人窥探的滋味着实是难受。他讥笑一声,掩饰道:“她可得罪过本王。”
“殿下是说她扇了你一巴掌的事吗。”
岑旌尘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握拳,阴翳的盯着面前人,像是要将他活剥了一般。
他怎么知道的?
“那日上朝,殿下的脸有些肿,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荣夜风若无其事道:“燕王府上,除了不明所以的阙儿,其他人哪有那个胆子。”
“你教的倒是好。”
“阙儿也是一时情急,手上才失了分寸。”
岑旌尘不想再回忆起那时的事,岔开话题:“她叫荣池阙?”
这名字还真是奇怪。
荣夜风看向他:“阙儿姓池,不姓荣。”
“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
岑旌尘冷笑一声:“随便找了个女子就塞到本王府中,你当燕王府是什么地方?”
荣夜风垂眸盯着手边空了的药碗,沉思良久,轻声道:“当年阙儿出生时,算命先生说她父母缘浅。
若是随了二人的姓氏,必生灾祸,需得改换姓氏才可躲劫。
所以父亲才让阙儿随了远房表亲的姓氏。”
“我知殿下不信。”他一改往日温润,眼神如渊,“无论殿下信与不信,阙儿都是殿下命中注定的良配。”
“你说是就是?荣夜风,你好大的本事!”
岑旌尘颈间青筋暴起,面色犹如一潭死水般阴沉:“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对你们二人下手吗?”
“我不惜搬出父亲求取婚事,费劲心思将她送到你身边……”
榻上的人泰然一笑:“殿下当真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