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伯府这边,文琪的尸身已经入殓,孩子那边尽管有护卫在,可黄老太还是让张嬷嬷和翠儿墨儿一起留下来照顾。
黄老太送人过去的时候,赵氏一开始并不同意,可黄老太坚持,还拿昌邑伯说事。赵氏最后还是勉强将人留下了。反正她已经决定留下那孩子的命了,所以文家安不安排人来,她都无所谓。
至少在昌邑伯回来之前,在孩子将来是否由她来抚养的问题确定下来之前,文家安排多少人来照顾孩子她都无所谓。
等孩子真正到了她手里,由她名正言顺的抚养之后,她有的是办法将文家的人赶走。
到了傍晚时分,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黄老太留下文瑶和高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为文琪守灵,其他人都跟随着她回了文府。
回府后,大家都洗漱一番吃了饭,好好地休息去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黄老太是真的累狠了,入夜时分就上了床,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巳时才起来。
见她起床,阿棉连忙端了水上来,拧了湿帕子递过去,“老太太。”
黄老太擦了擦脸,将帕子递回去,“豪三爷那儿可有消息?”
阿棉接过帕子,又拧了一把,顺势给黄老太擦手,“昨晚就回话了。见老太太睡得熟,我就没惊动您。”
黄老太忙问:“如何?人可找到了?”
阿棉点头:“找到了。那大夫果然是见到张嬷嬷等人去敲第二位大夫的门,心里害怕,所以躲起来了。
“好在,那会儿天虽然还未亮,可还是有早起的小乞丐看到了他。这才将他找了出来。”
黄老太又问:“他可说了什么?”
阿棉:“他一开始不承认自己在躲藏,后来又说二小姐没生病,没中毒,直到我们报出文府的名号,又将京州府衙门仵作的话说了一遍,那大夫这才承认,说当初进府给二小姐看病的时候,确实瞧出了一丝端倪,可又不敢确定,怕误诊了惹上官司。
“再加上他前面的几个大夫都没诊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好太显眼,所以就谎称什么都没查出来。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怕卷入侯门深宅的是非中抽不了身。被我们的人找到的时候,他还感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呢。”
黄老太又问:“那他说的话可曾录下,让他签字画押?”
阿棉:“老太太放心,底下人办事仔细着呢。”
黄老太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说来,这件事还多亏了豪三爷。你晚点去三太太那儿,先从公中账房支二百两银子给他送去。等文琪的事了了,我让三老爷亲自感谢他。”
阿棉应声:“是。”语气十分平静,可心里却想着,只怕拿到钱,那家伙又该说老太太出手阔绰了。
阿棉素来不苟言笑,黄老太自然不会知道她心里在腹诽豪三爷。她一边让阿棉给她穿衣服、梳头发,一边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仵作的验尸报告,余大夫的中毒诊断,那个看病看出端倪的李大夫,下毒的海棠,西苑的下人……
赵氏胁迫海棠下毒,致使文琪中毒早产,并引发难产,还恶意剖腹,致其死亡。事实清楚,人证物证齐全。只要让人写成状纸送到京州府衙门就行了。
只是,这原告,还是等文老大一家回京,由他们以至亲之名递状纸最好。
而此时此刻,送回华阳老家的信,还在路上。
信是由文府派了人加急快马专门送去华阳的。正常十天的车程,快马三天就将信送到了。
收到信的时候,老家的人都在热切的等待着文琼院试的成绩。
院试几天前就结束了,但成绩还要再等几天才会公布。不过,文琼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所以,文瑞私底下已经悄悄地让吴氏准备好给报喜人的赏钱、请村人吃饭的菜单之类的。
如果文琼能考上秀才,他就是文家这一辈里的头一份,也是继文祈年之后,文家第二个走上科举路的人。这也象征着文家后继有人了。是大喜事。所以适当的宴客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当众人收到京城的来信时,这份期待与喜悦就瞬间变得微不足道了。
信送到的时候,李氏带着文沁在房后的菜园子里摘菜,文老大则在跟村里人扯闲篇。
文老大回来后,一开始躲在家里不出门,后来时间长了,发现村里人似乎也没人议论他什么。反而在路上遇到他就热络的跟他套近乎,问他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啊?见过什么大世面啊?从那之后,文老大就爱上了表面跟人扯闲篇,实际上暗暗炫耀的生活。
所以,第一个看到信的是今天难得没出门的文瑞。
看完信,文瑞瞬间泪如雨下。他扯开嗓子朝着屋里的吴氏喊:“慧娘,快收拾包袱,我们立刻回京!”
吴氏正在屋里整理一家子的衣物。夏天来了,得把孩子们夏天的轻薄衣服都翻出来晒晒。孩子长得快,往年的衣服若是不能穿了,还得提前多做几身。
听到文瑞的话,吴氏先是一喜,随即就被文瑞明显不正常的语气吓了一跳。
她连忙应声走出来:“怎么啦?京城出什么事了?”
文瑞抹了把眼泪,颤抖着手将信递给吴氏,“我去叫爹娘回来,你赶紧把东西收拾出来。我们一会儿就走。”
吴氏接过信,看文瑞快步离开,这才看了信,顿时心头剧震。
文琪死了!?那个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小姑子死了!?
吴氏不敢置信的将信看了两遍,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从嫁进文家开始,就没喜欢过文琪这个小姑子,可也从来没想过让她去死。
他们离开京城才几个月啊?文琪居然就……真是世事难料啊。
文老大被文瑞叫回来的时候,还很不痛快的给文瑞摆脸色。他正跟人说得起劲呢,就被叫回了来。他现在也就这点爱好了,这小子还来打断他,真是不孝。
等回了家,文瑞红着眼将文琪的事告诉他之后,他下意识的不相信,还让文瑞不准开玩笑。可是等文瑞哭着说,事情是真的,文琪真的死了之后,文老大就跟疯了似的,又哭又笑,还指着文瑞破口大骂:“你个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亲妹妹的吗?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还见过她,她明明就好生生的在伯爵府养胎。我这回来才两个月,她怎么可能就出事了?有昌邑伯护着,她怎么会死?她不可能死的,谁死了她都不可能死!她现在是昌邑伯夫人了,又怀着昌邑伯的孩子,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绝对不可能死!……”
文老大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到最后,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可泪水早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而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文沁惊叫声响起,“奶,你怎么啦?快来人啦,奶昏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