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太敢笃定的说出这话,一来是时间太急,那个大夫没时间出城。二来则是,赵氏的自信让她知道,赵氏和她身后的势力压根儿就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因为在她们看来,根本没有必要。
既然时间上不允许,而实际上也并没有紧迫到危及性命的地步,那个大夫自然不会贸贸然离开京城。
也许是因为一事顺,事事顺。在大夫这件事情上有了眉目,紧接着,余大夫进府来给黄老太看病,顺便给文琪也看了看。
黄老太自然是急怒攻心,余大夫很快就有了结论,开了去火温养的方子,叮嘱黄老太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万事心平气和些。
给黄老太看完了病,余大夫就被请去了内室。一开始还把瘦瘦巴巴的小老头吓得够呛。
怎么病都看完了,还将他往女主人的内室领?该不是有什么陷阱埋伏在等着他吧?
他近来也没干什么坑蒙拐骗的事啊。
见干瘦老头儿一脸谨慎戒备,一步三挪迈不动腿的别扭模样,黄老太上去就瞪了他一眼,领头走在了前面。
黄老太说:“烦请余大夫跟我来,瞧瞧我这孙女得的是什么病。”
干瘦老头儿这才跟着进了屋。
见到床榻上躺着的衣冠整齐,妆容精致的文琪,余大夫一眼就看出文琪已经死了。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因为他是文家的半个府医,所以文家的人和事,他基本上都多少知道些。
文琪,文家二小姐,他自然也是认识的。早先听说文家二小姐心高气傲,名声不大好,可后来到底是如愿嫁了个好人家。只是没想到,这才一年不到的功夫,人就没了。多少有些令人唏嘘。
余大夫不用黄老太交代,就知道叫他进来干嘛了。
感叹完了,他就自动自发的开始查看文琪的情况。为了查看真实情况,他还让人给文琪洗去了脸上的妆容。
从脸色、舌苔、眼白……再到手腕、脖子……
能查看的,余大夫都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查看了无数遍。
越看,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黄老太紧张的问:“如何?可看出些什么?”
余大夫点头,又摇头,纠结了半天,这才说:“瞧着,似乎是中了毒,可一切表象又都很正常。”
黄老太急不可耐的问:“那到底是不是中毒啊?若是,中的又是什么毒?”
余大夫没好气的说:“你这老太太,怎的这么心急?刚刚还叮嘱过你,让你心平气和,别那么冲动。”
黄老太都快急死了,真恨不得上去给这个干瘦老头儿几拳头,可还是忍着急切,又问了一遍:“到底看没看出什么来,你戴氏给句痛快话啊。”
余大夫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才说:“当然看出来了。”
余大夫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黄老太急切的打断了:“看出来什么?”
余大夫摇了摇头,服气了,就这急迫地劲头,他还能怎么办?照实说呗。
于是,余大夫说:“二小姐应该是中了一种世所罕见的奇毒。这种毒我也是听我去世的爹提过一嘴。说是前朝宫廷里有些秘药,吃下去之后,能让人查不出任何病因。就算死死后,也很难通过尸体验看出来。我现在也只是有个大致的猜测,具体的,还要等我取一些二小姐的血液、头发、指甲回去验看一番,才能下结论。只是,这样一来,怕是对二小姐不敬。”
黄老太想都不想就同意了:“没关系,你需要什么,尽管取去便是。”
余大夫按照所需剪下了文琪的部分指甲、一缕发丝,又取了一些血液。只是文琪死了有些时候了,血液早就凝固了。好在余大夫说染血的衣服就行。于是还未被处理的床单被褥、外衣被抱到了余大夫面前。
送走了余大夫,黄老太心中稍定。既然那个老头儿说是中毒,想来拿出证据,也只是早晚的事。
在余大夫离开后不久,文祈年从京州府府衙请来的仵作也入了府。
这个仵作是干了几十年的老仵作,经验丰富,见识渊博,在是否中毒一事上,很快就得出了和余大夫一般无二的结论。
此外,他还断言,文琪腹部及其内脏的伤痕,明显存有故意伤害致死的意图,而非单纯的剖腹取子那么简单。
仵作说回去后会如实的写一份验尸报告,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有了仵作的话,黄老太和文家众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经过一上午的审问,文钰那边也有了结果。
西苑的下人有人证实,曾亲眼看到海棠与主院赵氏身边的吴嬷嬷有交集。
小厨房的厨娘也说,文琪的饮食都是小厨房做好之后交给海棠,然后由海棠亲自服侍文琪吃的。
而海棠也在刑讯之下,吐了口,说确实是赵氏身边的吴嬷嬷收买了她。一开始她也是不从的,可是赵氏用她的家人威胁她,她不得已才答应往文琪的饭菜中下药的。
有了这些证人证词,黄老太心中大定。等到中午气温升上来的时候,黄老太便主动让人将文琪的尸身收敛入了月白堂的冰棺中。
一开始,文家众人以为赵氏会以次充好,随便买副棺材敷衍了事。
没曾想,赵氏不但采买了上好的楠木棺材,甚至还动用了尚未开启的藏冰,给文琪打造了一副冰棺,就连灵堂四周都摆满了冰盆。
这年头,还没有人会制冰,官宦世家皇宫大内能用的冰,都是头一年冬天通过大量的人工从河中采集、或用水冰冻等手段,提前封存起来的。只待次年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才会开启冰库,取出来用。
因为一旦冰库开启,失去密封保存之后,一整库房的冰就时刻面临着化冻成水的风险。
所以,每一个库藏的冰,都可谓价值千金。
而赵氏竟然舍得下如此血本保存文琪的尸身不腐,自然不是出于好心。文家人略略一想,便猜到了她的用意。
赵氏怕是想等着看昌邑伯抱着文琪尸身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表情吧。
如今六月份的天,虽然还没到每年最热的时候,可气温也已经不低了。若是就这样正常的放着,十几二十天之后,等昌邑伯回来,怕是已经腐烂得不能看了。
那昌邑伯就是再爱文琪,只怕也不愿多看两眼了。
不过,文家人可不在乎赵氏怎么想的,反倒因为赵氏的仔细周到,省了不少事。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收集、汇总手里的所有人证物证,写好状纸,去荆州府衙门告赵氏,将她绳之以法。然后等着昌邑伯回来给文琪风光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