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流传了一句话:陵山云,仙人居。桃林毁,仙人离。失荫蔽,多洪旱,多病灾。
天还蒙蒙亮,谷雨做好早饭照例留在锅里便去地里。
人要吃饭,如若光是靠着白卿授课的钱过日子,她心里过意不去。原本陵山脚下有一条小河,但自从桃林变成某位王室中人们所说的“雍公子”消遣娱乐的地方之后,这条河便从此干涸。就连雨水季,也未见过一场雨。
此处几乎不能生存了。
谷雨失落地又扛着农具回家,一无所获。现在就连野菜也不长了。
难道真要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么?她轻抚着门,窗,触摸着这木屋里的一切。
这灶台是李阿叔帮着砌的,这门窗是村长帮忙装上的,还有这麻布帐子,是张阿婆亲手织的。
她怎么舍得?
但若不离开,将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人间离合聚散本无定数,谁人又能知未来如何。
她小心翼翼地摸出白卿送她的一枚古铜钱,轻轻将它抛在空中,又将之握在掌心。
白卿,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或者说,带着村民们一起离开?
谷雨没有看铜钱的正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咚咚咚!”
谷雨拍着村长家的柴门,这个时辰约莫已经午睡起了。
果然,不多时,村长媳妇便来开了门。
谷雨说明来意,村长和媳妇两人面面相觑。
“小雨啊,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是大家的根基啊。若这时候走了,怎么有脸面见老祖宗啊!”村长叹道。
谷雨明白村长的担忧与顾虑,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但现在这里已经连着两年干旱,地里别说庄稼,野草都很难长出来。若再不搬走,只怕大家都会饿死在这儿,留着人在总会有希望的。”
村长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这些时日,大部分村民都靠着白卿授课的工钱买粮食度日,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语气缓和了几分:“此事待我与几位长者商量商量吧。”
从村长家出来,她望向山腰那处极其奢靡像是宫殿般的地方。自从那儿开始修,村子里不是发大水就是干旱。若起得早,能瞧见山路上有车队络绎不绝地往上面运东西,有时会接连几辆香车,途经之处满是脂粉气。每逢佳节,自山上流到另一侧的溪流里全是琼浆玉露,还有数不尽的大鱼大肉被抬下山去。每隔几天,便有丝竹管弦之声响彻陵山,灯光如火,照亮半边天。
谷雨叹口气,想起之前白卿教她的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站了好一会儿,遥遥地听见有人在唤她。
是白卿回来了,比平常早了些。
火烧云照得天空一片浓烈的橙红色,艳丽至极。
她直直地扑进他怀里,他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干田里去。
谷雨扶额,有点尴尬哈。
他笑着把她揽入怀中,说:“这个月的月钱发下来了,我多买了点肉,一会儿给隔壁大爷送去,他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
“好。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孙家晚上要去参加个婚宴,就回来得早些。我还遥遥地望了眼,那可真是叫十里红妆,气派的很。”
谷雨攀上他的手臂,仰着头说:“有钱人家的小姐成亲是大花轿,可气派了。我成亲也要花轿,一个小花轿就够了。”
“既然娶你,我定然给你最特别的婚礼。”他低头看向眼前人,眼里几乎渗出蜜来。
流烟居。
“雍公子,小的得到消息,几日后王上要派人来查陵山一带的村落和人口,若到时查到这流烟居可不妙啊。”
这位雍公子不紧不慢地把手中茶杯放下,声音慵慵懒懒:“这有何难?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前来办事的官员是谁。”
“好像是远抚侯家次子琛奚。”
雍公子皱了皱眉,道:“琛奚?这倒是个小顽固。”
“您看如何。”
他把玩着手中的核桃,头也不抬:“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