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希宪带着部队赶到了莱阳城,陆元宏、谭彦芳向黄希宪报告,清军都向西边去了。
黄希宪说道:“看来他们果真要溜回关外了。”
包可弘说道:“我们老是跟在他们后边赶,总不是事儿。”
刘云龙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不知行否?”
黄希宪说道:“说来看看。”
刘云龙说道:“清军准备要溜回关外,要么在通州渡过大运河,要么在石景山渡过无定河。我们有破冰船,让太仓水师、庙湾水师、松江卫去天津。水师进入海河后把清军要经过河段的冰破了,只要京城的部队守住河道上的几座桥梁,我看他们怎么渡河?”
包可弘说道:“我看此法可行。”
黄希宪说道:“可行个鬼,你们想把我往火坑里推,是不是?没有北京兵部的命令或皇上的诏书,我敢去北直隶吗?别说我不敢去,史可法、王永吉也不敢去!”
刘云龙就建议道:“太仓水师到了天津外港后,派人马不停蹄去京城,把我们的打算告诉张国维张大人,这样行不?”
黄希宪心想,要截住这股清兵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就给张国维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陆元宏,让他随水师去天津。
黄希宪、包可弘也没在莱州城停留,也出发赶往昌邑。
走着走着,张跃雷向黄希宪报告,后面那支“流寇”一直跟在后面,他担忧“流寇”会不会向他们发起突袭?
包可弘也有这个担心。
黄希宪也不敢肯定,于是问刘云龙:“你是怎么看的?”
刘云龙说道:“这个可不好说。但只要我们保持军纪,保持战斗力,他们就不敢攻击我们。不出意外的话,过了德州他就会主动派人来找你。”
黄希宪问道:“找我干嘛?”
“求你招安他呀。”
“那他现在干嘛不来?”
“他的老婆好坏也是李自成的养女,对李自成还存有幻想。”
“那为啥过了德州就会来主动找我呢?”
“李自成已派了李过带着10万部队来追杀袁时中。那时我们帮他击退了李过,他就彻底死心了。”
“你是李自成肚子里的蛔虫?他派了谁,派了多少人,你都能知道?”
“你不信的话,我俩要不要打个赌?”
“和你刘半仙打赌?我才不做傻子呢。”
阿巴泰收拢了在平度、昌邑、寿光一带活动的清兵后,兵员又有了4万多人,押着12万早前捕获的人口、1万多头牲畜,带着大批抢来的棉布、绸缎、金银财宝,急促地向前赶着。
路上,图尔格告诉阿巴泰:“有些受伤的士兵,即使把子弹取出来后,伤口还在大量化脓。”
阿巴泰问道:“没给他们敷药吗?”
“给他们敷药了呀。可没用,不仅伤口化脓,人也会发寒、发热。”
“难道得了破伤风?”
“听军医讲,不像是得了破伤风,说是明军的子弹有毒。”
“有毒?”
“军医说即使活着回去,人也废了。”
阿巴泰看看四周没别人,轻声对图尔格说道:“派几个嘴巴紧一点的,把这些伤员......”说着,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图尔格点点头,就朝后面去了。
大华公司制造的子弹是用铅砷合金做的,而且砷的含量不是后世那种只含0.9%的铅弹,而是含3%的铅砷合金弹。中弹的清兵即使没死,回去后也确实废了。
阿山来向他报告,有很多抓来的女人、孩子走不动了。
阿巴泰没好气地说道:“这种事还来向我报告?走不动了,就让她们永远留在这里。”
阿山说道:“懂了。”
阿山刚离开,有2个人走到阿巴泰面前,也说是实在走不动了,问能否休息一下。
阿巴泰一看,这二个人是去年投降的诸城人,一个叫丁彝鼎,一个叫刘宪斌,都是大明的武进士。去年十二月八日,阿巴泰率部进攻诸城时,就是孔有德派人收买了丁彝鼎、刘宪斌,他俩打开了城门,并率家丁投降了,自己才得以轻松攻下诸城。
阿巴泰一听他俩跑不动了,要求休息,心想,现在能休息吗?再休息下去,后边的追兵就来了。他朝手下使了个眼神,二个亲兵走上前,拔出刀子扎进了他俩的腹部。
阿巴泰见他俩死后,对2个亲兵说道,他俩的女人都归你们了。
丁彝鼎有1个老婆、2个小妾,最小的小妾才20多岁,还有个18岁的女儿。刘宪斌更厉害,有1个老婆、5个小妾,还有几个女儿,其中1个16岁,1个20岁。
2个亲兵一听主子把他俩的女人分给自己了,可由谁接管丁彝鼎家的女人,谁接管刘宪斌家的女人呢?2人一合计,划拳吧,赢的接管刘宪斌家的女人,输的接管丁彝鼎家的女人。划完拳,他俩赶紧去后面,找丁彝鼎、刘宪斌的家属去了。
丁彝鼎、刘宪斌家剩下的男丁一看这2个da子竟然要抢走家里的女人,当然不干。可不干有好结果吗?路边只是多了几具尸首而已。
清兵一路朝前狂奔着,想早点甩掉后边的尾巴。
跑到乐安县(今广饶县)境时,刚过淄河,尖兵就向阿巴泰报告,前方有好多人在马路上挖陷坑,还有好多人在拆桥梁。
阿巴泰一听,这可不行。没有桥梁怎么过河?涉冰过河吗?他想着关外这个季节的任何河道上别说走大车,就是骑兵集体冲锋,冰层也不会开裂。山东的气候,开春时间比关外早了1个月,冰层已没1月份厚了。现在汉人在马路上挖坑,骑兵、步军及捕获的人畜可以走田边绕过,可这么多货车怎么办?刚刚在过淄河的时候,有几辆大车没有走桥梁,想涉冰过河,谁想冰层承受不起车辆的重量,冰层开裂了,大车也沉到了河底。
阿巴泰忙问道:“桥梁都被拆了?”
尖兵回答道:“很多道路上的桥梁都被糊了,只有从乐安、博兴到武定的几条路上的桥梁还没拆完,可能是他们还来不及拆。”
阿巴泰忙对身边的谭泰下令道:“你马上率人前往,杀死那些拆桥的汉人,保住这几座桥梁。”
谭泰得令后就带了1500名骑兵赶往前方。
舒穆禄·谭泰,正黄旗人,明清松锦之战时还只是个牛录首领(额真)。他率兵400人自小凌河直抵海边,切断了明军归路,洪承畴被俘。他因此战功升为甲喇额真,并被授世职二等参将。去年破蓟州时,与叶克舒、颚硕等合攻白腾蛟、白广恩,俘获了几千名明军。当初进入山东时的大部分奴隶兵就是这些俘虏。
正在路上挖坑、拆桥的民壮见远处奔袭而来的清军后,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四处逃散。谭泰也不敢派人去追,忙安排手下把挖的坑填平,修复没被拆完的桥梁。
二月十二日(3月31日),惠民县城内,史可法收到了王永吉写来的信。说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已自请督师,不日将率兵来山东。总督范志完已率10万大军到达德州,稍作休整就赶到武定御敌。
史可法读完信,心想范志完的10万部队来武定的话,就可执行合围阿巴泰的计划了。他问武定卫指挥使冀凤鸣:“有建奴的消息吗?”
冀凤鸣说道:“从斥候传来的消息看,阿巴泰正在朝武定而来。”
“好,你留下守惠民城,我去徒骇河。”
一个时辰后,冀凤鸣目送着史可法率5000人出城。史可法出城后,一匹快骑向德州而去,那是史可法派往德州的信使,告诉王永吉,他准备在徒骇河北的小李村一带拦截阿巴泰。
德州城内一座青楼里,范志完怀里抱着一个16岁模样的妓女在喝着酒。他是前天带兵到德州的,到了德州后,就钻进了这座青楼。
在德州州府内,一群士绅、书生围着王永吉,痛斥着范志完部的恶行。
范志完带兵进入德州后,他的部队就开始在城内、城外为非作歹,四处抢劫百姓,不仅抢街头售卖的粮食、衣服、铁器,甚至还进入百姓的家,抢粮、抢物,逼迫有钱人家把金银拿出来,说是德州百姓应该犒赏他们这些兵爷,见到漂亮的女人就动手动脚。如老百姓不把东西给他们的话,轻者遭打,重则就把老百姓的屋子拆了,就差没动刀子杀人了。你说德州城内的老百姓能不窝火吗?所以他们就来找王永吉控诉,要求官府出面,阻止这些恶行。
一个书生说道:“从没见过这种官军的,简直是土匪。”
德州知州吴征文一看,说话的是陈钟英,他的父亲是沁源县知县,就说道:“你是官府的人,可不要乱说。”
另一个书生说道:“我看他们是禽兽不如。”
吴征文一看,说这话的是德州城内的举人,叫李浃,也是城内的富绅,就安慰道:“大敌当前,我们还是忍一忍吧。”
几个士绅就问道:“难道朝廷没钱、没粮养活他们了吗?”
王永吉说道:“他们可能来得急了一点,粮草没带足。这样,你们把损失都记下来,待范总督的粮草到位后,我让他补偿你们。”
几个士绅这下才消了一点火气。待士绅们走后,王永吉赶紧出门,来到范志完待的青楼。他走进青楼,老鸨一看是巡抚大人来了,得知是找范总督的,忙把王永吉领到了范志完的房间。
范志完正一边搂着姑娘,一边喝着酒。他看到王永吉来后,说道:“王大人,来陪我喝酒?”
王永吉摇摇头,说道:“现在哪有心思喝酒。”
“那你来找我有啥事?”
“总督大人,你能不能约束一下你的那些兵?”
“我的兵怎么啦?”
“他们在城内铺子里吃饭、买东西不给钱,还闯进民宅抢东西。再这样下去,老百姓可会造反的呀。”
这些事范志完当然是知道的。现在他见王永吉说起这个事,就说道:“我的兵不就是吃了点老百姓的东西吗?等建奴过来了,他们的东西不都归了建奴吗?有的给建奴吃还不如给我的人吃呢。”
范志完是兵部右侍郎兼蓟辽总督,是正三品官,王永吉是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的,是正四品官,因此,范志完的官位在王永吉之上。
王永吉听了范志完的话后,愣住了,心想怎么朝廷竟然有这种将官的?感情你来德州不是来保护德州的,也不是来与建奴作战的,而是来抢劫的,那你们和建奴有啥区别?可他敢怒不敢言。
王永吉本想再劝阻几句,突然,范志完的一个亲兵从门外闯入,在范志完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范志完听后,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问道:“这消息属实吗?”
亲兵说道:“是武德兵备道佥事雷演祚亲口告诉我的。他正在四处找王大人呢。”
范志完忙推开怀里的妓女,从酒桌上站了起来,对王永吉说道:“王大人,建奴正在朝武定而去,我得去惠民城堵截他们了。”说完,头也不回就与亲兵走出了酒楼。
王永吉出了青楼,在回州府的路上,遇到了武德兵备道佥事雷演祚。雷演祚向王永吉报告,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几万建奴正在向武定方向赶去,预计后天他们就能到达武定。史可法大人来信,他们在小李村一带拦截阿巴泰。
王永吉听后,想到范志完去武定后,城内就空虚了。为以防万一,德州城也得做好防御工作,就匆匆赶回抚衙。
他回到抚府不久,亲兵就来向他报告,范督师已率兵出城了。
王永吉一听范志完的部队都出城了,心想惠民那边有范志完、史可法,即使不能消灭阿巴泰,也能狠狠扒他一层皮。
谁知范志完带领的部队,一边向城外开拔,一边抢光了沿路的所有店铺。他们出了城门后,一路向西,在德州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对此王永吉还不知情,他在吴征文、刘泽清的陪同下,巡视着城防。
德州城墙是洪武年间建成的,在万历四十年又大修过一次。城墙周长约10里,高3丈7尺,墙基厚3丈。有5座城门,东门为长乐门,南门为朝阳门,北门为拱极门,西城墙有2个城门,南边的为聚秀门、北边的为广川门。每个城门上都建有城楼,其中聚秀门的城楼最高大,称为“振河阁”,由著名书法家董其昌题字,岌岌有飞动之势。建“振河阁”在于祈望河运畅达,站在“振河阁”上可俯视千帆竞争的卫运河(今漳卫运河)。
巡视时,吴征文告诉王永吉:“抚台大人,尽管城里有3万民壮,可武器还是不足呀。”
王永吉就对德州知州说道:“把州府的银两都拿出来,动员所有的铁铺、竹铺、木铺制造武器。”
“州府的银两早就用完了,哪里还有银两?”
“那就动员城里的富绅捐款。”
“被范志完的兵这么一阵疯抢,哪个富绅家里没被抢过?那些富绅即使有钱也不敢拿出来了。”
“那就动员抚衙、州府的官员捐款。”
傍晚时分,王永吉巡视完城防后,站在长乐门上朝远处看着,总觉得不对劲,范志完的10万的部队,至少延绵几里路,咋就这么冷清呢?难道他们是从城南、城北绕道去惠民的?他满腹心思地刚刚从城楼上下来,就见武德兵备道佥事雷演祚急匆匆地过来找他。
王永吉问道:“有啥急事吗?”
雷演祚说道:“大人,不好了。”
“咋了?”
“范总督的人在滕庄、故城、辛庄、二屯、王瞳、马营等地劫掠百姓后,去了河间府。”
“什么?他们没去武定?”
“没有,他们逃到河间府去了。”
王永吉听后,只觉得胸口一热,一口血已是到了嘴边。他心里骂道:“范志完呀,范志完,你害怕建奴,不敢去堵截建奴,那也得和我说一声呀,再不济,也不能抢劫百姓呀。”
雷演祚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王永吉说道:“立即去增援史大人。”
雷演祚说道:“我们才多少人?再说我们还要守城呢。”
“史大人只有5000人,怎么和阿巴泰的几万人打?我们能去多少人就去多少人。”王永杰转头对刘泽清说道:“你留在德州城内,我和雷指挥使去小李村。”
刘泽清听后,说道:“我只有1500人,万一阿巴泰到了德州城,守得住吗?”
“城内不是还有几万乡勇吗?即使阿巴泰要攻城,你坚持几天,我们不就赶回来了吗?”
“那就说好了,到时你可别见死不救。”
“哪能呢,我能扔下德州不管吗?”
半个时辰后,王永吉、雷演祚带着3000人马,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