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缓缓穿行于西南城区。
与其他已经和清道夫交火的城区不同，今晚的西南城区出奇的安静。
或许是因为孟瑜那个通知杨鳄鱼的电话，各个帮派收缩力量驻守在各处要地，或是金松公园这样的地标，一时间街道上竟然只剩下了这辆孤零零的黑色轿车。
此时，樱井织雪目视前方，两把连鞘太刀插在驾驶位侧的伞架。
至于副驾驶位置上的孟瑜，则从后座的防水布下抽出了一个带着密码的加长款手提箱，核对起那老式的机械轮盘锁。
她瞥了一眼男人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轻声道：
“我把刀借给你。”
“不不不，你不懂。这是仪式感。”
孟瑜拨动轮盘，笑着道：
“你想啊，你是把东西封存在里面的人，你对其中的内容一清二楚，可是旁人不觉得啊。就比如这个箱子，假设我在里面留下一本兵书，把这箱子外壳做旧，随便丢在街头或者荒野。”
“但凡是让人捡到了，他都会期待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等到打开以后说不定会以为这是什么武功秘籍藏宝图之类的，可只有我知道里面的东西就是一本兵书。”
说话间，他终于校对了密码。
伴随着轻微的机括声，密封的手提箱开启一条缝隙。
孟瑜看向樱井织雪，调侃道：
“要猜猜吗？我留给自己的礼物。”
这一次，樱井织雪白了孟瑜一眼，语气如常的道：
“武器。”
“对，但不完全对。”
孟瑜翻开箱盖，笑着道：
“我有个朋友和我说，一个男人最体面的时候要么是婚礼，要么是葬礼。当然，后者最好是去参加别人的。”
他取出了箱子里那件朋友为他定制的西装。
标准尺码，夫拉纤维制作，联邦时代最好的防护材料，内衬活性抗击打甲片。
正如他那位朋友说的一样，一个男人最体面的时候，要么是婚礼，要么……
是葬礼。
孟瑜垂眸凝视着片刻，抬手拿开了西装，露出了下面那斜放于箱底的利器。
一柄单手武装剑，欧陆骑士们的最爱。
来自另一位朋友的馈赠。
“织雪，我问你一个问题。”
孟瑜将那柄带着剑鞘的单手剑插在一旁的伞架上，平静道：
“你觉得那些清道夫为什么会去做那一行？”
樱井织雪略作思索，方才道：
“信用点和义体。”
在她眼里，那些冷血的疯子毫无尊严与荣誉可言，只在乎信用点和能强化身体的义体。
孟瑜右手在西装面料上抚摸着，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没错。狼为了吃肉才会冒险。饿狼更是为了一口血肉就敢搏命。那么你觉得眼下这些在五环各城区大肆劫掠的清道夫们，会为了什么拼命？”
“亡命徒行事也是有目的，能让清道夫们疯狂的无非就是义体。可他们在为了什么样的义体而疯狂？”
男人没有等待樱井织雪的回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
“义体确实是项改变世界的技术，它可以挽救本该逝去的生命，也能让普通人不再普通，让肢体残缺者重获新生，却在被资本把握后成为了新的枷锁。所以清道夫其实就是一群被拴着链子的疯狗，他们既痴迷于义体带来的力量，又想要摆脱背后的束缚。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义体改造是有上限的，人类如果完全义体化，那就成了仿生人。保留一部分肉体，又会因为超过身体承受阈值而精神崩溃。不过我曾接触过一个天才般的疯子。他说义体的终极目标是永生。”
樱井织雪闻言心跳竟是悄然间加速了一拍。
永生……
从古至今，这似乎都是凡人的终极梦想。
孟瑜脱下了身上的风衣外套，一边穿着西装，一边淡淡的道：
“我现在只希望这次的乱子跟那个家伙没什么关系。可我唯一想到的，能让这帮清道夫疯狂到不顾自身性命，甚至连其他清道夫的义体器官都要算作自己份额的理由，好像也只有为了换取那种虚无缥缈的玩意了。”
“孟。”
樱井织雪忽然开口道：
“这只是一次赏金任务，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的。”
孟瑜转头看向驾驶位上的忍者妞儿，眼中神色竟有些莫名。
他缓声道：
“停车。”
黑色轿车停在了路中央。
驾驶位上的樱井织雪转过头，对上了男人那双有些深邃的眼眸。
孟瑜注视着那双美丽的眸子，低声道：
“你不该打断我的，你应该只把我当成你的同事，静静的听着，然后汇报给藤原三鹰。再等我明天请你吃大餐。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孟，你应该清楚，你越是透露出刚才那样的隐秘，我叔叔就越会关注你。”
樱井织雪眼神依然平静镇定，却隐约透露着什么。
这位女忍者喃喃道：
“三鹰叔很在意你的身份。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我知道我和雪舞离开樱井家还能活到现在，是有代价的。”
孟瑜静静的看着他，忽然笑道：
“我知道啊。”
樱井织雪一愣。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认真的道：
“我知道被家族流放的子嗣意味着什么，我也能猜到藤原三鹰在谋划什么。可是这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与我要做的事也不冲突。况且……”
他身子稍稍前倾，悄然靠近了面前的女人，微微侧过脸。
略显低沉的男声夹杂着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樱井织雪的脸颊上。
“我和你说的，其实都算不上什么隐秘。你紧张什么？还是说……你怕你叔叔起了什么念头利用我，到时我们刀剑相向？”
樱井织雪一动不动，却稍稍垂下眸子，低声道：
“渔人码头的任务很重要，你帮了我们，就是自己人。苍耳园的孩子们都很可爱，你把自己玩命换来的钱拿去资助那些孩子，我很敬佩。所以我不想害你。”
“呵。”
随着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男人缓缓起身恢复到了之前的距离，神色如常的将刚刚脱下的风衣外套披在了西装外，笑道：
“总之，想要活着完成任务拿到赏金，单纯靠杀清道夫是没用的。今晚最不缺的就是猎人了。所以呢，我准备去找一下这一切的源头。提问，从刚才到现在，你有听到西南城区内有大规模交火的枪声吗？”
面对男人主动转移话题的举动，樱井织雪转过身靠在驾驶位中，目视前方语气如常的道：
“所以这里有问题。”
“对。”
孟瑜一手拎起温彻斯特与单手剑，推开车门道：
“你照顾好自己，我去看看这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说话间，将要下车的男人停顿了一下，旋即偏头道：
“对了。有件事我希望你能了解。”
樱井织雪看向声音的源头。
然后她看到了那男人收敛起笑容，神色间悄然多出一抹郑重，使得她也不由得压下各种念头，认真去倾听对方将要说出的话。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家伙冲自己微微点头，严肃道：
“你脸红还是挺可爱的。”
语罢，男人下车关门，脚步轻快的穿过街道走向对面目的地。
嘿。
撩完就跑。
真刺激！
车内，樱井织雪呆愣在驾驶位上。
少顷，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年轻的女忍者轻咬嘴唇，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