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轻轻挑了眉眼。
无双的姿韵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秦长越对楚凤歌笑了笑，“这四方书局的东家，好像有意要盘出去。”
“如今正是和平年代，读书的人越来越多，小私塾一家接着一家地开，四方书局从前坚持的贵族理论，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四方书局从前接待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他认为，读书乃是有钱人的专享，所以所有东西的定价，也都十分高昂。
像这种地方的格调，一旦升上去了就不可能降下来了，要不然从前的那些客人，就更不会来了。
但是四方书局这两年默守陈规毫无创新，全都是在吃老本，已经是入不敷出。
听说，这里的东家打算把四方书局给盘出去，最后赚上一笔，然后回家养老。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京城里的读书人都知道这里，闲暇时候也会来这里逛一逛，只是维护成本太高，东家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楚凤歌笑了笑，“将军觉得我若做了生意，便可以不离开京城了吗？”
到时候，楚承昌只会对他更加忌惮。
“嗯，是呢，”秦长越笑了笑，“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离开，王爷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如来试一试？”
众人都只看到，四方书局快要倒闭，入不敷出的样子。
但是秦长越却知道，只要想一点办法，四方书局就可以起死回生。
如今的楚国，众人获得消息，还靠口口相传。
但是在前世，后来的时候，秦长越曾在别的地方，看到过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
上面写的全都是近来发生的大事，只有薄薄一张纸，每隔三天更新一次，富庶的地方，甚至每天都有最新的报纸发行。
百姓喜闻乐见，读书人更是喜欢在上面查找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而有心人，也可以拿报纸，大做文章。
后世曾有人说，最先发明报纸的，可能是个商人，但将报纸发扬光大的，却肯定是个政治家。
掌握了话语权，就掌握了民心所向。
秦长越知道，利用报纸，完全可以达到控制舆论的效果。
“将军为何不自己来做？”
楚凤歌略略听了听秦长越的计划，感觉这报纸的确是个好东西。
“因为我的目标，远不止此。”
秦长越朝楚凤歌伸出一只手，“王爷，从前您总想看到我的诚意，如今，臣的诚意，摆在这里了。”
赚不赚钱，控不控制舆论，其实对秦长越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最想做到的，就是扳倒楚天阔。
而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件事做铺垫。
所以拉上楚凤歌，对秦长越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正好，现在还能顺便帮楚凤歌一把。
只要运作得好，楚凤歌完全可以不必离开京城。
悠悠之口的压力，楚承昌也还是需要考虑一下的。
楚凤歌往里头看了一眼。
苏奕尚不知晓这外面发生的一切。
阳光照在秦长越伸出来的那只手上。
她从前风餐露宿，比普通的大家小姐要黑一些，是健康的小麦色。
如今在京城里捂了这些时日，倒是白得发光了。
楚凤歌顺势握住了秦长越的手。
比自己的要小许多，一把就可以握在手心里。
“那么，秦将军，合作愉快。”
秦长越看着楚凤歌的眼睛，半晌也挑起一个笑容来——“合作愉快。”
“秦将军在这里还有事？”
楚凤歌虽然明知苏奕在里头，却还是问了一句。
秦长越面上倒是没有任何特别的神色，只随意答了一句：“苏公子还在里头，我同他一道来的，便等等他。”
“那么将军回头可有时间，好好商榷一下此事？”
蹲在墙头上嗑瓜子的凌十七差点大头朝下栽下来。
楚凤歌甚少会这样和人说话。
凌十七跟在楚凤歌身边多年，最是懂得楚凤歌的脾气。
楚凤歌此人，最是孤僻，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与人合作。
能被他看上眼，选成合作伙伴的人，这人世间，屈指可数。
凌十七也不知道秦长越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秦长越微微颔首，“一会儿总要和苏公子一道吃个饭的，王爷也同去吧。”
楚凤歌并未拒绝。
秦长越一个人靠在这门口发呆也就算了，当然是不敢拉着裕王爷和自己一起发呆的。
这便带着楚凤歌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
楚凤歌随手拿了一本书翻阅，秦长越也掏出那个话本子来，一手撑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如果被有些人看到，一定要说秦长越坐没有坐相。
可是楚凤歌偏头看着，眉眼里却带了几分笑意。
阳光从窗子里打进来，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到了一起去。
影子交缠在一起，像是二人正在轻轻相拥。
苏奕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二人美得都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一般，让人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打破了这份美好。
苏奕站在门口，像是愣住。
秦长越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便举起手里的话本子来，给楚凤歌看。
楚凤歌亦是微微一笑，弯了眉眼。
凌十七生怕自己在这里嗑瓜子打扰了众人看书，早就和张清成一道躲在了外头，是以无人发现进来的苏奕。
还是楚凤歌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他。
“苏公子。”
楚凤歌并未起身，只浅浅一笑。
苏奕拱手行礼，“王爷，秦将军。”
那一刻，一股酸涩感瞬间就涌上了苏奕的心头。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很喜欢秦长越了。
那时候他每天都和秦长越厮混在一起，几乎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想着，一辈子都这样过也挺好的，哪怕秦长越天天都会揍自己。
可是有一天，爷爷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他那天和秦长越在一起玩了一天，回家的时候早上新换的白衣上头就沾了好多泥点子。
爷爷气得让他跪在前头，拿着藤条狠狠打了他两下。
背后的痛让他差点当场晕厥。
但是他想着，小月亮都那么勇敢，自己也要勇敢一点才行。
苏安国指着他的鼻子骂，“我看你如今是玩昏了头！秦家的那个儿子和你能一样吗！她就算大字不识一个，如今秦家这一辈就她一个人，他们家也保证会好好养着她！”
“再说了！她继承了秦家的天赋，天天和你一起玩，武功可是一点都没耽误练！你再看看你，先生告诉我，你如今对功课可是一点都不上心了！”
“来日里她做了将军，你成了市井上的小商贩，你以为她还会看你一眼吗！”
苏奕顿时愣住，竟然忘记了自己后背的疼痛。
苏安国气得坐在那里不住地给自己顺着气。
他给苏奕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砍柴的小孩和一个放羊的小孩每天都在一起玩，他们从天亮玩到天黑，可是后来那个砍柴的小孩却发现，另外一个小孩的羊一天比一天肥，自己却一根柴都没有砍到过。
苏安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苏奕，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哪个。”
也就是从那天起，苏奕忽然觉醒。
苏家与秦家的确是不相上下，可是他未来的路，显然没有小月亮的好走。
她有天赋，又不需要与秦家任何一个子弟争抢，可自己不一样。
苏奕想，自己要想站在小月亮的身边，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身在外地这些年，他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小月亮。
只要想想秦长越的笑脸，自己读书的时候，好像也就有了许多动力。
此次殿试，他很有把握，但是还没出结果，他也不好太过于表现出来。
所以秦长越那里，他也不好意思提从前的往事。
他只是想等着一个结果。
可是这一刻，苏奕却忽然心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