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道理?
善者终得福报,恶人绳之于法,正义与光明普照大地,黑暗和邪恶如雾消散……这样根植心中的“正确意识”,是真正的道理规律吗?
大概不是,这是只存在话本,街头坊间聊以自慰的美梦罢了,多是平凡着的大多数对于无奈命运的希冀……或者说,就是意淫。
世间许多事,其实都没道理。
比如有情人难成眷属、违法者逍遥法外、循道者身死道灭……
又如青涩男女莫以言明的一见钟情,还如崇高之人突如其来的一朝横死。
又譬如,少女此时安静跟在少年斜后方,没理由的心安神静。
白洛清亦步亦趋,像个虔敬的学生。
不多时,他们来到木桥。
桥上桥边,先前楚凌寒撒放的枝叶零零散散,原本青绿的杉叶叶针,或是在桥下熔岩炙烤下,叶针向内侧收缩聚拢,水分脱失,显得干巴巴的,尖端也或有一点儿不易分辨的枯黄。
石壁旁那堆夜光石倒是明亮如初,依旧吸引着火蛾飞扑,嗡嗡的声音颇为烦人。
看过衫枝、光石、火蛾,白洛清眉头一皱一舒,心中恍然,起初她还迷惘以二人状态无法过桥,不成想原来过桥的方法异常简单,根本不需要所谓深厚灵力做障。
白洛清看向身侧少年,见不到似毫表情变化。又联想到他之前表现,淡淡问道:“这是你的过桥法?”
“境界低微,只好出此下策。”
白洛清看着他侧脸,低声说道:“或是上策……度己也度人。”
赵漓浅笑不语,想到不久后林周也轻易过去,来索他的命,何来上策一说。
……
……
窟洞里,索命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劲风迎面来,利如刀割,岩石当当作响,与呼呼狂风,窟内温度骤降,如寒冬至。
风中掺杂石砾碎屑,显以浅蓝色淡光。
林周右手迎前,五指微张,似是要抓住劲风。
他手指细长,五指分离,依常理说,风无形,遇林穿行而过,遇山也爬升而去,普通人人抬手抓捕风,只会被风中石屑划破手掌。
可他张手身前,自是一道山林。
呼啸风声渐敛渐收,在林周指间发出如委屈哭泣的呜响,不知过了多久,呜鸣声消失,狂风真被他挡在身前!
好吧,那其实不是狂风,而是杀机,是灵能,是赵漓赌上修为的最后一剑。
狂风不需阻挡,外泄的灵气却必须要挡。
他伸手,风便止,气便息。
面对暴虐狂兽般的剑势,林周只好张开右手,连头都未抬,因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圆盘。
林周低头看向盘心,石质圆盘黯淡失色,指针左右跳动几下后,骤然粉碎,石盘上光点也闪烁几次,倏然消失。
圆盘是为追踪赵漓而制,闪烁亮点是专意于赵漓不备时趁他运转气海时,窃取他的一丝灵气。
亮点失却,代表赵漓气海灵气散逸。
林周收起石盘,感慨突生:国师料事料人,如有神助,不入局便能决策千里,预判到局内人诸行,着实惊人。
止息敬叹,林周步伐加快。
楚凌寒也感受到了灵风里熟悉的气息,心中深感不安。
剑风来时,连清虚巅峰的他都手心一凉,生出一种危及生死的感觉,甚至他也不敢确切接下这剑:在避无可避的狭窄内,这剑连他这行将迈入四境的人也有机会杀死。
楚凌寒不相信正常情况下,赵漓一个二境修者能有强悍至此的实力,唯一的解释只有他付出惨痛代价,才挥斩出一剑。
赵漓准是遇上强敌,不然何至于此?
只是楚凌寒不明白,莫非想杀他的人不止师兄?还是说有与师兄同来者潜藏暗处,伺机出手?
不管怎样,他现在情况想必糟糕至极。
楚凌寒思索着也不禁加快速度,不顾其他,要冲向林周前面。
“师弟,事已发生,急也无用。”林周似笑非笑,拦住师弟说道:“再说了,我们该识趣些,给他们一段谈心的时间……”
……
……
赵漓与白洛清走过独木桥,过八卦阵门,来到了目的地。
入目是一座石桥。
石桥没有栏杆锁链等防护措施,只是浑然天成般连接两端。
石桥下熔岩滚滚,仿佛吞人的火焰深渊。
赵漓盘坐在石桥桥头前,很容易看到翻滚的岩浆,可他闭眼不看。
不知是赵漓受伤太重太虚弱,他依然不觉燥热。
一道石门相隔,气温差异颇大,独木桥在外,石桥在内,内比外还低上几度,实属奇怪。
奇怪,所以赵漓来此。
同来的白洛清亦盘坐一边,犹豫许久,问道:“为什么要救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呢?”
赵漓认真说道:“道义所在。”
何谓道义?是道德也是正义,正义所在,不容拒退。
“这很笼统。”白洛清拂了拂鬓间青丝。
赵漓想了想,又道:“或者说,是因为理想?”
依旧是大而宽泛的回答,若是换作旁人,白洛清或会心中暗说虚伪,,对于少年,她却不会。
反是耐心询问:“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当然……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白洛清真切想了解少年为何不惜后果救她,她目睹他舍生忘死的全过程,疑思难解。不过,若少年不说,她也不再追问,更不会生气,她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赵漓楞神片刻,想着他今日生死未卜,就也愿意多说些话,看一看内心。
“我的理想就是战斗,为了每一个人而战斗,无论是亲朋师友、陌路行人,不论天资高低、地位身份……为所有人的生死而战,为所有人的笑容而战,也为他们的明天而战。”
为理想而战斗,战斗成理想。
是件了不起的事。
白洛清眉毛微弯,挂上一抹笑意,说道:“听起来空乏,也无比疲累,貌似永远无法实现……不过,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