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了许久，白洛清也分不清开始于哪一时，也许是从故事刚开始的时候，也许是赵白二人刚走出那广阔山洞的时候。
起初，白洛清以为这只是两位顺道的散修，可是后来她发觉，这对人始终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不足十五丈的距离，连拐过的每一个分岔口都相同。
天下没有如此默契的巧合，如果发生，那他们只会有见不得人的目的。
白洛清不知道二人只是单纯想要夺宝，还是另有它图。
但不论二人要做什么，白洛清都没有胜算:他感受到了二人修为，都在第三境。她虽勉强积攒下一剑，又如何能杀的过两人？甚至连重伤其中之一已是极好的结果。就是加上一位二境巅峰又能如何？
所以，她以玉簪为信物，谢过少年的帮助，虽然少年有些让她生气，有些讨厌，可白洛清并不希望连累他，他们并不相识，彼此不知姓名，谈不上什么交情，那又何必拖他下水？
只是白洛清有大道在心，今时看来是再无可能，如此只觉有几分可惜，不由得无声苦笑，只见她眸中色彩黯淡，脸上血色尽失、分外惨白，所以这笑容看起来实在无助凄惨。
她让少年走，可少年此刻还站在原地，仿佛聋人。
脚步声愈来愈近，回荡在右侧窟口，仿佛是有人在小力敲打墙面。
白洛清看了眼挺直站立的他，以为是少年不愿相信她的许诺，或是贪得无厌，有些生气，却还是压住性子，取下手指的玉戒，放在簪旁。
“不信也无妨……这是纳物戒，有些珍宝功法，你抄录几本，拿上几株，余下的送还弱水观。你不要想着独吞，上面有观门法记，寻常境界还无法抹除。”
赵漓没有看她，想着原来这女子来自弱水观，但转念一想也是，她服用丹药虽算不上顶级，但炼制极耗心神，所需原材珍贵，在几大宗门内也不算平常，想来她至少也是个内门弟子。
想到这，赵漓眼光终于从石壁移开，像是灵魂出窍神游世外的仙人一般，木讷地回过神儿。
他看向少女，愣了片刻后，突然说道:“你该谢谢我，我好歹算你的救命恩人。”
少年一脸认真，在少女看来十分讨厌，心想着你不就是在我昏迷时喂了几颗丹丸，帮我涂了些药膏，情况紧急，还有时间计较这个？再说了，给你的功法经义，身边一本都有远超其数倍的价值。
若在平时，白洛清或会鄙夷地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不再和这个让人无语的家伙说一句话，可现在，或许是将死之人的善意驱使，她的容忍度大升。
“谢谢你。”
她的嗓音冷冷的，仿佛打发作业与任务的私塾学生。
赵漓听的清楚，笑了笑说道:“不客气。”
边说边抬起了他的手。
只是，他没有去拿石上的簪与戒，而是伸向他系在腰间的剑。
白洛清错愕地看着少年，看着那样式普通，被脏污布条包裹的剑，不解的说道:“你找死？”
和初见时，那声含着愤怒的三字不同，这次是疑问，有着困惑与关心。
如何看，都毫无胜算，对于这一局面，那少年这般愚莽有什么意义？
少女以为他是不知深浅，又说道:“这样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二人皆为清虚境，我只有一剑，最多伤其一人。”
赵漓依旧平静如水，“嗯。那你最好找准时机，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白洛清越发疑惑，心想你不想死为何不逃走，为何这样呆笨。
赵漓抽剑离鞘，单持青锋，右手伸向少女。
白洛清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拉着他的手站起。
右侧窟道内，咚咚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如腰鼓沉闷声音，仿佛猝然加速，愈来愈急，越来越响。
赵漓松开手没有多言，转身拾步向前。
他走的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精心测量过，肉眼看不到丝毫差别。
很奇怪。从他入洛都的那刻起，他行的一直便是险道危桥，走的似乎也过快，按理说，这样是走不稳的，可赵漓走的很稳，如今时今刻，步伐如一，平平稳稳。
他走的稳，也同样快，而以身入局所需要的，正是大无畏的气势，他既然具有，哪里会计较坠下山崖断桥？哪里会介意死路一条？
他现在走的，就是一条死路。
但他绝不后悔。
就算没遇到这个重伤的女子，他难道就不会遇到这种凶徒？就算没有这两名追踪者，他难道就真的能逃出林周的逐杀？
赵漓习惯怀着最美好的希冀，做着最糟糕的打算。所以他如此劝慰自身。
可是，赵漓看了眼左侧石窟，实在有些遗憾。
好吧，如果能走到哪里，也许真有一丝存活的可能性。
不过，说如果之类的悔话，没什么用，他要直面的，总归还是冰冷而又残酷的现实。
哒哒的脚步声停下，如钟鼓渐停。
两个身着黑色道袍的男人，闯入了这个十丈宽长的石洞。
一老者一中年。
老者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目无一光，老人身着长袍宽袖，衣裳也就显得宽大，如鹰爪般的黑手从袖下延出，握着一灰褐色剑鞘。
老人周身似有一团黑气弥漫，暮气沉沉。
那中年看起来几分轩昂，挺正直立，姿态也是规矩，看起来道貌岸然，许是老者的师门后辈，腰系一碧蓝色长剑。
抬起头，赵漓看着堵住山窟口光亮的二人，眸中坚毅果决，扔下剑鞘，裹布数声闷响，上下跳动几下不再动弹。
白洛清盯着中年的蓝剑，心中几分奇怪。
此人一身阴寒之气难掩，让人十分不适。
她不记得见过这人，只是中年的剑却是属南派清守宗配剑。
若他是清守宗弟子，为何与邪门歪道混在一起？
似是知晓白洛清内心的讶然，中年轻笑了笑，背着手，看起来气度几分超脱，一开口却本相毕露，语气志得意满。
“你现在这幅模样，实在让人唏嘘，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也有诧异窘困的时候。真是可笑！”
“不过也是，没有了长辈的呵护，你们又如何经得起风浪，不过是会投胎罢了。”
白洛清沉默不语。
赵漓却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