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后,关栀便带好斗笠,拿着破旧篓子往河边赶去。
林知予害怕她跑路,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似的,哼哧哼哧地拿着两个笨重的木桶。
此时太阳刚东升,就已经明显感觉到热了,走几步路就开始流汗,也不知到了午时得热成什么样。
关栀一边下坡,一边观察着两旁的田,很多地块已经收割完了,那些后熟的割得迟,如今地里黑漆漆的一片,一看就是被人烧了后留下的,此刻已经有人在里面捡拾麦粒了。
然而最让关栀担忧的是,这些空地里不过短短几天没浇水,就已经出现了地皮皲裂的情况,边上的野草也干枯了不少。
旱情明显严重蔓延,北部恐怕也难以幸免了。
关栀越观察,心就沉得越低,等到了河边时,神色顿时凝重了下来。
明明上次来的时候,河水还能达到腰部的深度,如今竟下降了这么多,只堪堪达到膝盖处。
下降速度之快,简直前所未有。
这条北部最大的河,怕是过不了多久也将面临干涸,到时周边旱情再无法压制,灾情恐怕会迅速遍及北部整片区域。
关栀淌进河里,弯腰将篓子布在河湾处,撒了些鱼饵引诱,看能不能运气好点弄几条鱼。
弄好后,见林知予在不远处打水,便默默连接空间,往里面的大桶蓄水。
她的空间只有饮用水,用来洗东西太过浪费,所以必须得趁河未被蒸发干存些水。
良久,一旁的林知予打好水,走了过来。
看着被放在水里的背篓,此刻里面正扑腾着几条手掌大的小鱼,顿时呆住,“真的捕到鱼了?”
这河里的鱼已经被灾荒的人捕得差不多了,所以林知予是没抱希望能捕到的。
“嗯,运气好,捕了几条小的,待会儿带回去熬汤喝。”
关栀点点头,用草绳将鱼绑好,递给眸子睁得溜圆的林知予,“你先拿着,我再往前走一段,看能不能再捕几条。”
“好。”林知予点点头,咧着嘴笑,是真的高兴。
忍不住伸出手,稀罕地摸了摸鱼儿,结果那鱼激烈地挣扎起来,尾巴一甩,“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嘶。”林知予吃痛,不肯吃亏地拍了回去,叭叽一下,鱼直挺着脑袋就被拍晕了过去。
“让你再打我。”林知予抖了抖手中的鱼,见它真晕了,得意地轻戳它的脑袋,“待会儿就炖了你!”
“然后一口一口吃掉!”想想都馋。
正当他和鱼玩得不亦乐乎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一道男声,惊叫道:“奶奶,有鱼!”
“鱼?在哪儿呢?”随后紧接着出现了一位妇人,肩上挑着水桶。
“在他手里,好几条鱼!”男孩指着不远处的林知予,向妇人央求道:“奶奶,我要吃鱼!”
林知予蹙眉,看向一老一少,谁知竟还是熟人。
是关家大房的人。
关家奶奶和她的大孙子——关淮。
关淮此刻显然也认出了他,气焰顿时更嚣张了,竟直接跑了过来,就准备夺走林知予手中的鱼。
林知予嫌恶地皱眉,一把将鱼藏在了身后,“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抢劫啊!”
“我要吃鱼!给我,快给我!”关淮今年六岁,在家中是个小霸王,被大房一家子给惯坏了,此刻扒拉着林知予,尖利的声音张嘴就骂道:“你个杂种,还不快将鱼给我!不然我让奶奶打死你!”
说着,竟抬手准备往林知予脸上打去。
林知予气极,一把推开他,让他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河子儿膈着屁股,疼得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关老太顿时急了,拿起扁担就冲了过来,扯着嗓子怒骂道:“老天爷嘞,你个黑心肝的小杂种,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这么欺负我乖孙。”
说着,一扁担就抡了过来,林知予护着鱼躲闪不及,被杆头擦过手臂,顿时留下几丝血印。
“奶奶,我要吃鱼!”关淮哭着指着林知予手中的鱼,“他手里有鱼,我要吃鱼。”
“好好好,吃鱼。”关老太赶忙将大孙子抱了起来,心疼得说道:“奶奶这就给你拿鱼,乖孙不哭昂。”
林知予闻言,顿时拔腿就往关栀的方向跑,奈何关老太人老身手却灵活,拿着手中的扁担将他给拦了下来。
“小杂种,欺负了我乖孙就想跑,看我今日怎么替老三家好好教训教训你!”
“还不快将鱼给乖宝,再跪下认错!”
林知予闻言,被奶孙俩的厚脸皮给气笑了,“我呸,舔着个老脸公然抢劫,还理直气壮,就你也配让我跪?”
以前关父在,他被折辱得没尊严,说不定还会忌惮几分,现在这老太婆就算个屁!
光瞅见她都嫌臭,哪儿来的脸要他的鱼!
这可是关栀给他的。
“你这个杂种,老三才去世几天,你就这么无法无天了,贱皮子又痒了是吧?”老太太被人拆穿,顿时恼羞成怒,抡着扁担照着林知予打,“欠揍!”
关淮还在一旁拍手欢呼,“打死他!打死他!”
林知予躲得灵活,倒也没几下被打中,然而就在这时,后背却猛地被砸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关老太的扁担就抡了过来,林知予被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鱼也掉了。
“耶,砸中了!砸中了!”
关淮蹦蹦跳跳地拍掌,那足足有成年人拳头大的石头,对着林知予就砸,丝毫不担心会砸到对方的头。
林知予怒极,也不管鱼了,忍着后背剧烈的疼痛,捡起那块石头就朝鼓掌的关淮扑了上去。
凶狠的模样吓得关老太来不及高兴得了鱼,赶忙跑去保护她的乖孙。
“娘嘞,你这个小疯子,赶紧放开乖宝!”关老太看着林知予额头流血,眼神凶狠地抡起石头就砸向了关淮的手。
“啊啊啊!痛!我的手!”关淮被砸了手,顿时尖声惨叫,“奶奶救我!”
“呀,老天爷啊!”关老太又惊又怒,一把推开压在关淮身上的林知予,“乖孙哎,你没事吧?疼不疼啊……天呐,出血了,这个杀千刀的小杂种!”
“疼!呜呜奶奶,打他!阿淮好疼!”关淮疼得大哭。
关老太看着乖孙受伤,瞬间气炸了,抡起扁担就往跌倒在地上的林知予脑袋上抡去,吊梢眼中满是狠意,“敢砸伤我乖孙的手,去死吧,你个小杂种!”
“住手!”
老远就听到动静后,关栀不放心过来查看,谁知才跑到一半儿,就瞧见了这刺眼的一幕。
林知予狼狈地跌倒在地,一个面相凶狠的老太太正朝他下死手。
关栀的心都漏跳了一瞬,大喊一声,“知予,往右躲!”
摔懵了的林知予猛地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往右滚了几圈。
“啪”的一声,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刚才的位置,若他没躲开,脑袋怕是得受伤。
此刻,关栀已经赶了过来,先前还觉得孤军奋战的林知予也不知哪儿来了一股力量,摸过手边的一块石头,猛地起身,趁着老家伙的注意力在关栀身上,狠狠砸向她。
随即像个发怒的小豹子一样扑了过去,和痛呼的关老太扭打在一起。
等关栀跑近时,林知予已经以一敌二,将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知予,可以了。”
眼见着林知予打红了眼,极有可能出现人命,关栀急忙出声制止。
林知予喘着气,扔下了手中的石头。
关栀急忙俯身去查看他额头的伤,此时伤口流的血已经遮住了他的视线,也让他带了几分野性的狠。
好在只是擦破了额头,未伤到内里的骨头,“没事儿了,别怕,还好没伤到骨头。”
林知予浑身紧绷的劲儿在关栀柔声的安慰中,倏地一松,跌进了她的怀里。
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来了……”
“嗯,我来了,别怕。”关栀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激烈的情绪。
林知予闻言,闭上了眼睛,窝进关栀怀里,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先带你回去治伤。”关栀抱起他,就准备往家走,却被他伸手拽了拽衣袖,“鱼,还有我们的鱼,也要带上。”
关栀无奈,随即点点头,“好。”
说着一边抱着他,一边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鱼捡起来,放到他怀里,“护好了,可别让它们跳出去。”
“嗯。”林知予点点头,此刻的他罕见地听话,依赖地靠在关栀怀里,乖乖将鱼抱好,还不忘小声提要求,“回去喝鱼汤。”
“好。”关栀没有理会一旁叫唤哭泣的奶孙两人,抱着林知予就准备走。
“关三儿,你个不孝子孙!
没良心的贱东西,你奶奶我受伤了管都不管,倒是紧张那个小杂碎,你这天打五雷轰的白眼狼……”
关老太被揍的惨,浑身上下疼,一直“哎呦哎呦”地叫唤了不停,眼瞅着关栀不仅不理会她,还拿走了鱼,顿时扑过去抱住关栀的腿就怒骂起来。
关栀毫无留情地踢开她,森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杀意毫不掩饰:“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狠劲儿,丝毫不输刚才发疯的林知予,看得关老太瑟缩一下,瞬间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的鸭子,吭不出一声来。
生怕关栀狠起来拔了她的舌头。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远,才愤愤地怒骂道:“呸!黑了心的白眼狼!”
“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一边咒骂着,一边抱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宝贝孙子,心疼地看着他流血的手,尖利的声音将林知予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