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相见还真就如不见。
当意识到这层时,姝藜已经悔恨到了极点。
世事总不遂人意。
岁月不知人间有限,辛川殒身在了她们重逢后的那个残冬。
那时他们正在路上行走,却被突如其来的誐火阻挡了前行的脚步。
谁都没有想到,猝不及防之间就被他们呢结结实实的碰个正着,不来则已,一来就是天大一般的麻烦。
此时现于他们面前的早已不是当年司方鼎中的一个小小元神,而是毕方的虚影。
清波掌教生前告诉过他们。元神归则虚影现,虚影现则真身将出。
从前元神出逃之时,屠杀了半个玄门,就连清波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的辛川与姝藜显然更加不是,他们的力量从前不对等。
可是逃,显然也不是他们所为。
“我们不是对手”姝藜隐隐有些担忧。
“没办法,只能孤注一掷了”
辛川伸伸出左手,苍梧枪就那样浮于他的掌心。
姝藜见此无奈道:
“我就知道,剑楼的门是拦不住你的。”
“许是阿泷在冥冥之中保护着我们吧,人不在,只能以法器代之,总之,他不会缺席。”
姝藜默默的点了点头。
“告诉他们,我们遇到麻烦了”
梳姝藜也毫不犹豫,右手一翻,掌心即出现一只蝴蝶,她一掌将其冲入天中,顷刻便在空中膨胀数倍,最终在白日里化为漫天紫光。
那是他们之间独有的传递信息的方式,这些年无论逼仄到何种境地,也没人想起用这个法术,此术一现,便表明已到了生死紧要的关头。
东篱看见了,松岐也感知到了,风致的手中也紧握着玄音笛。
只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他们二人与毕方的纠缠中没有占到半点上风,辛川早已毕方抓伤,鲜血顺着他的胳膊不停的往下流淌着,染红了他的衣袖,也顺着斩月刀不断向下蔓延,滴滴鲜红注入到了贫瘠的黄土之中。
重伤之下,体力不止,他只能以刀拄地,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他的意识已经不清,但他的目光从没从姝藜身上挪过一寸。
姝藜还在拼死挣扎着,她被毕方死死噙在嘴边,下一秒就要被吞入腹中,青霜剑早已被丢弃在了一旁,她的手上没有任何能够反击的武器,此刻的挣扎不过是徒劳。
东篱见状立刻扶起辛川,松岐没有一刻的犹豫,拼尽全力晦气紫电就朝比方身上招呼去,但他出手的那一刻,毕方已有所察觉,灵巧的一个反身就躲过了松岐的鞭子,口中一松,将姝藜甩了出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姝藜只感到天旋地转,眼中已没了方向,从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只觉喉中一阵腥咸腥,下一瞬,一口鲜血便从口中被吐了出来。她身上的伤没比辛川少多少。
她强忍的身上的疼痛,勉强挣扎的起身,死死盯着面前的这只庞然大物,她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风致眉头紧锁,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还好吗?”
姝藜紧咬着牙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东篱是从来不恋战的,眼下的情形对他们没有半分好处,若五人俱全,尚且可以合力一战,可眼下辛川与姝藜均已重伤,他们连制衡之力都没有。
风致扶着姝藜,东篱扶着辛川,松岐在末尾殿后,时不时的抵挡毕方的攻击,五人一同向前方山隘跑去。
可身后的毕方人就不依不饶,穷追不舍,死死咬着他们,毫无离开的打算。
与它的再次相见,要比他们预想的早上许多,众人没走出三里之地,毕方已经追在了他们的身后。
五人纷纷转头,松岐毫不客气的挥起紫电,东篱也加入其中,显然也不是毕方的对手。一阵狂吼之后,二人也双双倒地。
眼见毕方欲吐出誐火,风致立刻吹响玄音笛,一道禁制出现在众人面前,挡住了即将而来的火柱。
可这道结界并没有护住他们太久,毕方的誐火在一点一点的灼烧着它,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亡。
由玄音笛筑起的禁制可抵仙君之力,但他们面对的毕方绝非一个仙君可比拟,消散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关键时刻苍梧枪飞奔而至,以自身自力抵挡在了禁制之后,为其蓄力,但......终归徒劳。
火柱突破禁制,将苍梧枪顷刻间摧折为二,直逼众人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姝藜。
“姝藜!”
火光逼近的那一霎那,她的面前忽然一阵黑暗,身子瞬时腾空,在那眨眼之间她感受到了胸膛的跳动,却只有一瞬。
她的周遭安静极了,她仿佛听见了从耳畔拂过的山风,她能看见的,只是从天纷纷而落的树叶。
整个周遭笼罩在无声的压抑之中,她在一次与挚友分离,上回是生离,这次时死别。
而身上之人,早已没了气息。
辛川至死都没有留下一句话,仓皇之间,音容俱失。他就那么无声的走了......
是爱是很,他都无法向她言说
他们当年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仍旧无法改变,可惜菡萏不嗜血,如若如此,此刻的它一定会大放异彩,至少姝藜会有一个理由麻痹自己,可九烟台上的它依旧灰扑扑一朵。
平芜尽头是春山,可行人已不再春山之外!
他怎么会.......,片刻之后,姝藜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继而昏不省人事,昏死过去了。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穿心而过的火柱,可刚才那火,分明灼伤的是她的眼眸........
周围忽而嘈杂起来,众人纷纷跑来,但这时候的姝藜已经感受不到了。辛川被东篱搬开,那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了反应,眼中毫无生机。
松岐眉头紧蹙,背过身走到了一边,逐一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青霜剑,斩月刀,以及已经.......碎成两半的苍梧枪。
他记得,辛川的佩刀是从不离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