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色的光芒照在阿秋脸上,头上身上全是血,一双坚定的眼眸还在看他,带着缱绻的笑意……
褚海潮猛地坐起来,夜凉如水,心跳却如雷贯耳。
阿秋,阿秋!
褚海潮翻身下床,推开门就往外跑。
他不要再留在这里,他要回家!
秋雾弥漫,夜莺呱呱,乡野小路,在月色下微微发白,若隐若现,前路弥漫着薄雾,仿佛可怕的位置。
褚海潮光着脚,越跑越快,他的视野又开始模糊,胸口再次难受的喘不上气,他不要留在这里,他想要回家,想要回到亲人身边,他想念妈妈的怀抱,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回到襁褓。
这世界太可怕,他不想再来。
他讨厌孤独!讨厌背叛!
那年的景象又浮现眼前,他的骄傲他的自尊,被一个女孩儿带人按在地上摩擦。
褚海潮非常想恨,用尽全部情感去恨。
可是恨一个人也好折磨,每天都很痛苦,怨恨啃噬着他的灵魂,一点一点,没日没夜,密密麻麻,疼的无人知晓,又无处不在。
褚海潮仿佛一个情感认知障碍者,过去这么多年,他终于把那年的委屈尽数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咀嚼回味,委屈的嚎啕大哭。
深夜的乡间小路上,一个瘦弱的七尺男儿,哭的不能自已。
“阿秋!阿秋!”
褚海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身体里的委屈愤懑,有了出口,这么多年积攒的泪水,倾泻而下。
阿秋,你为什么?你凭什么!
你怎么能做到,面无表情的重逢!你怎么能没有丝毫歉意!
褚海潮无数次想,只要阿秋来到他面前,说一句对不起,他就说没关系。
这个场景他模拟了无数次,原来只是自己骗自己。
火车站的汽笛声呜呜哽咽,城市的木杆上,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又一盏。
车站有好多人,褚海潮的目光只锁定了那个人!
好多人在送她,在跟她道别。
褚海潮的出现很快吸引勤务兵的注意,刚要上去拦着,被于湛秋制止。
褚海潮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头发都因为雾气,湿成一缕一缕,贴在瘦弱的脸颊。
“阿秋!阿秋!”
褚海潮用袖子抹一把脸,声音嘶哑难听,仿佛铁钉在玻璃上逆行划过的声音。
“你想好选哪样了吗?”
于湛秋递上自己的手帕。
褚海潮连着她的手,紧紧抓在手中。
女孩儿的手,干燥温热,男人的手掌,粗糙枯瘦。
“我去西北,还能见到你吗?”
于湛秋垂眸,不敢看男人纯澈的目光。
“要是留在这片土地上,总归能再见的吧!”
谁知道呢!
褚海潮拉着于湛秋不松手,他想咆哮,他想发怒,他想质问,最后都化作手上的力气。
“我们还没有说过分开,那年我说结婚,你让我等你几年,时间到了吗?”
于湛秋反手握住他的胳膊。
“嗯,到了。”
褚海潮坚定地看着于湛秋,所有的情绪诡异的,如台风过后的海面,宁静下来,没有一丝波澜。
“我要先结婚,然后去西北还是东北,都听你们的。”
于湛秋咬咬唇,心一横。
“好!”
于湛秋的专列上又多了一个人,档案手续都交给勤务兵去办,两人一路不停,直奔京都。
到了京都,褚海潮已经平反,两人就到组织部开证明,领结婚证。
褚海潮依旧很瘦,可是眼眸已经变得坚定。
他不再纠结过去,也不问于湛秋这几年的情感问题,他只要现在,只要于湛秋。
别人平反或许是因为爱上这片土地,亦或者为了摆脱枯燥繁重的体力劳动,为了荣誉,为了利益。
他只为于湛秋。
婚房就在于湛秋的住处,她为褚海潮申请的所有东西,他都没意见,也都交给于湛秋保管。
这几天两人相处的时间,交谈很少,衣食住行,检查身体交代工作之外,几乎没有别的。
于湛秋是无所谓,褚海潮是心里有事。
不过两人目的一致,娶到于湛秋已经成了褚海潮的执念和夙愿,他以为他孤死他乡,他思念的只是年幼时的父母亲人,而不是现在的。
落魄归家,未必是心安之处。
横冲直撞间,一直到站在于湛秋面前那一刻,他才清晰的坚定了信念。
终于拿到那张小卡片,两人的名字用黑色碳素钢笔手写,并排紧挨着,仿佛两人的命运,终于被拨乱反正,又可以光明正大的肩并肩站在一起。
褚海潮就想看看,有了这张卡片,于湛秋还要怎么背后捅他一刀。
“我下午请了假,要去国营饭店吃顿饭吗?”
褚海潮闷头蹬自行车,带着她。
“先回家。”
于湛秋想想这会儿吃晚饭还早,先回去也没什么。
回的是于湛秋的宿舍,一室一厅的格局,屋内有卫生间,但是因为没有抽水马桶,就没装水龙头,被用来当书房了。
另一间是于湛秋的卧室,褚海潮曾无数次送她回来,还有一次险些留宿。
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睡在这里。
锁车,上楼,开门,扔下包,褚海潮脱下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几颗纽扣,转身抱起后进屋的于湛秋。
于湛秋被吓一跳,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胳膊本能搂紧褚海潮的脖子。
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褚海潮把门踢上,搂紧怀里的人,自己的脑袋也被对方搂在怀里。
温暖的气息,让他鼻子发酸。
于湛秋感觉到胸口有些湿热,正要捧着褚海潮的脸看,已经被褚海潮带到卧室丢在床上。
挂在一边的窗帘不知何时掉落下来,遮住傍晚最后一点余晖,室内昏暗一片。
于湛秋起身想要往上挪一挪,哪曾想刚做起身动作,就被一个身影附过来。
褚海潮眼神狠厉且坚定,缓缓脱掉衬衫,单手解开于湛秋的纽扣。
多年的精密仪器工作,让他的手指修长且灵活。
于湛秋又不合事宜的想起手指与海绵体的比例,眼神稍微有些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