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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姻缘铃兰花(4)(1 / 1)


桃李成蹊【〇一九·姻缘铃兰花(4)】

有这么一两秒,小曹总曹聪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消失,他才感觉到肩背的重压,还有面颊上的冰冷和刺痛。

原来他整个人已经给直接按到了主控室墙上,右手被用力扭转向背后,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拼命挣了几下,可根本挣不脱——怎么回事?

成蹊?成蹊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牛脾气又上来,再一次对自己动手了?

这回自己可没折他的花啊!

这急转直下的变化,也让陶李愣住了。

其实根本不用别人出手帮忙的。

当年在拥挤的JR上,她就曾经痛骂骚扰她的变态,一直坚持到把他揪进局子里。

哪怕周围人的态度是那么冷漠,甚至好像在责备她不懂事,高声大嗓,打扰了安静平和的氛围一样。

与之相比,这个小曹总就是虚张声势吓吓人而已,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更何况此刻顾霖也好,婚庆司仪和总控也好,就算碍于身份不能直接表达态度,但他们看向小曹总的眼神,也都是暗含着诧异和谴责的,这情形比在日本时候好太多了。

所以自己能搞定。

她从没想过会被他人帮助,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更何况长到这么大,她几乎都未曾被谁保护过。

除了宫岛老师。而老师她也从未当面表达,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

可以说这一次,是陶李第一次亲身经历、亲眼见证,原来也有人会为了守护她的安全,挺身而出。

成蹊怎么能不挺身而出?

此刻这株“花儿”虽然看起来光彩照人,但他清楚得很,她还没有真正度过“缺硼”的难关,恢复精神呢。

曹聪这家伙是要下狠手去攀折花枝吗!

而且他已经不是初犯了,当年自己狠揍了他一顿,导致两人翻脸闹崩,连带着赵端之也离开基地,不就是因为双喜金带围好不容易开出第一朵并蒂的,就被曹大少他“慷慨”地剪了送人吗!

当时成蹊不在大棚里,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为此他一直后悔到今天。

此刻再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让往事重演?

而在他冷静下来之前,陶李已经从短暂的冲击中清醒过来了——

成蹊表面上看是那种运动达人、宝藏美男,但实际上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什么的,都是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下田干体力活练出来的。

养尊处优的小曹总可比不得他。

万一失手,当真伤到人家,搅扰了今天的婚礼不说,他们这边也讨不了好,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

还好位置偏,又在室内,暂时也没嚷开,莳庐的工作人员尚未发现…

“快松手,成蹊!”她上前一步,赶紧去扯同伴,“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是不知道,曹聪他已经不是初犯了!”成蹊整张脸,连同眼睛都急红了,咬牙切齿的样子竟让人生出几分畏惧来,“上次他也折了我的花!”

“什么你的花?”曹聪原本还在勉强忍耐,听到这话,顿时激烈地反抗起来,“没有我的钱,赵端之的技术,你能种出那芍药花来?亏我还拿你当朋友,过河拆桥的东西!”

怎么回事?

顾霖和婚庆公司那两个,本来准备上前帮忙劝开他们,可这不由分说闯进来就动手的狠角色,开口居然是花花草草的奇怪话题,还委屈得不行的样子,而小曹总竟也认认真真跟他争辩起来了…

这倒让在场的人一时间都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去蹚这趟浑水。

但此时此刻,陶李倒是彻底捋清楚了。

小曹总,曹聪……原来就是“那个”曹聪啊!

就是成蹊原来的合伙人,留下一堆有用没用的、全新没拆封的东西在基地,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个曹聪。

难怪他们两个会闹掰,那可是因为双喜金带围呢。

——这个世界上,成蹊最在意的东西。

可不能再让他们这样闹下去了。

无数解决方法飞速掠过脑海,一瞬间她脱口喊道:“成蹊,铃兰!铃兰花!”

对哦…

陶李的呼喊,像一记清越的银磬,骤然间荡平了成蹊脑海中纷繁喧嚣的杂音。

霎时间他清醒过来——自己是来追查铃兰花去向的!

收到对方发的照片,成蹊一看便确定那就是自己种的铃兰,昨天发出去时候还是好好的盆栽,今天怎么全都只剩花穗了?余下的花叶花根现在在哪儿?别这么白扔了,那就太作孽了!

所以他想都没想,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可是……怎么会变成找曹聪算帐了?

又是怎么碰上曹聪的?

曹聪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赵端之说过这家伙在搞民宿,难道就这么巧,恰好是“莳庐”…

管不了那么多了,弄清铃兰花的去向要紧。

成蹊当即撒手,转身沉声喝道:“去哪儿找!”

被他劈头一问,陶李反射性地头脑一懵,舌头一个打结:“小西门的严、严记?”

“是袁记!”

曹聪和顾霖同时纠正了一声,又同时停下来,尴尬地瞥了对方一眼。

而成蹊已经拉着陶李,早跑出员工通道了。

刚刚他就是从那里直接进来的,那一身围裙工作服,让大家都以为是送货的,根本没一个人拦他。

小西门没多远,广陵区就那么大,跟着导航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袁记鲜花批发”的店招,在整条街统一的褐底金字仿木门头间,看起来并不起眼。

门面也不大,两开间民房改的,但进深却起码是别处的几倍,所以大白天店堂里也开着灯,就这样后半间屋子还是暗得很,四月天里依旧湿冷逼人,空气里淤积着某种复杂的气味——植物汁液的清气,枝叶腐烂的霉臭,还有水和灰泥混合的呛人味道…

那是因为店里胡乱地排满了大号塑料红水桶,每一桶里都满满当当,挤着或水灵整齐、或杂乱发蔫的,新鲜度不一的某种花材。

以至整个空间被东一大团西一大团,斑斓浓烈的圆形色块给塞满了,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批发点堪称简陋,谁能想到竟是整个广陵区的花卉集散地,任它再高端的花店、婚庆公司等等,都得从这里拿货。

陶李踏进袁记,就好像一脚踏进了勃鲁盖尔的画里…

不是那个天才的“种田佬”彼得·勃鲁盖尔,也不是善于画精怪的“地狱”小彼得·勃鲁盖尔,而是被称为“天鹅绒画师”的扬·勃鲁盖尔。

这个16世纪的佛兰德斯画家,他笔下的花卉静物,有着珐琅般平滑光艳的质感。那些从幽暗底色中浮现出来的花朵,如同黑暗之海深处冉冉升起的,一簇簇五光十色的水母。

脆弱而无常,绮丽却凄迷。

这种感觉出现在画上,是独一无二的艺术特质,可出现在真实的、鲜活的花上,就不太对劲了。

所以这个店给陶李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妙。

此刻店内散客不多,伙计们正忙着拆快递捡货,并把损坏枯朽的花材废料拖去后门角落。

而一个生着一张平坦圆脸的中年人,正坐在权当作柜台的简易桌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忙活。

这个人五官有点模糊。可能是因为面色很白,白到了发青程度的缘故,所以整张脸显得特别木,特别重,一时间,陶李也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于是她干脆疾步走上前去:“袁老板,请问你们这里还有铃兰吗?”

那人迅速朝她转过脸,并没有否认“袁老板”这个称呼,而是从厚眼皮下面,倏地飘去薄而快的一瞥。

见是个打扮不俗的年轻女孩,他的腮边浮出一个迟缓的笑容,但热络的话语却比笑容更迅速:“美女是问宋慧乔同款捧花吗…”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吞回去了。

因为他已经瞥见了跟在后面,急匆匆走进来的成蹊。

一瞬间,他收起还没有完全发散开来的笑容:“没有。”

“昨天我们的500盆铃兰花是不是发到你这里来了?”成蹊还没站定就急着发问。

袁老板往椅背上一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话,你们发货给谁了,自己不知道?”

成蹊一下子噎住了——

那批货是一个老客拿的。

他收到陶李照片的时候也立刻问过对方,可对方只说是帮忙过个手,不方便透露真正的买家——自己也要做人的。

见同伴被问住,陶李连忙补上来:“管它发给谁,广陵区的花材不从你手里走一遭,也见不了人啊!”

她只听曹聪提了一嘴,此刻也是半真半假地诈他。

袁老板那张白面具一样的面孔,湿透了那样更加沉重了,他缓缓环抱起双臂:“你们问这个,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

陶李一时间倒答不上来了…

讨债吗?对方可没有少他们一分钱。

追责吗?人家能以十倍的价钱出货,那是人家的本事。

这本就是两桩互不相干的买卖,做生意还不准人家低买高卖了?

她忍不住转头向成蹊看过去…

成蹊也在看她。

见陶李没有主意,他下定决心似的上前一步:“你剪了铃兰的花穗,剩下的根在哪里?那500个盆栽现在在哪里?”

“问这个干嘛?”袁老板冷笑一声。

“能不能请你还给我?”成蹊祈求道,完全没有一点顾忌和犹豫,“钱退给你也行,只要把那些花根还给我,我还能种活的…”

“早扔了。”不等他说完,袁老板就淡淡地吐出这三个字。

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那样,成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扔了…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花儿啊。多年生的宿根,养护得好,它们能一年年,开出比从前更皎洁,更芬芳的花朵。

它们也是生命,不是耗材,更不是用完即扔的垃圾!

这一刻,点货清货的伙计们也察觉到动静,指指点点往这边张望。

成蹊下意识回望过去,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当即转身,朝他们扔废料的后门角落跑,然后径直扑向那堆散发着腐烂臭气的枯枝败叶、残花破蕊,不顾一切地翻找起来。

渣滓破烂顿时四下飞溅,弄得他一手一身,而他浑然不觉。

可是怎么还能找得到呢?花是昨天送到的,一天几趟环卫车,早就把那些“废物”清走了…

伙计们不明所以,被他吓了一跳,一时间都呆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袁老板不动声色地抬手一指,命令道。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撸起袖子,要上前扯开成蹊。

“都别动!”这一刻,陶李突然厉声喝道,“让他找,一会儿我来打扫干净!”

说着,她丢下袁老板,越过人群,径直朝混乱中的同伴走过去。

她已经捉到了。

——那只断尾求生的狡猾“蜥蜴”,它藏匿了那么久,蛰伏了那么久。

然而就在成蹊如此无能为力,如此追悔莫及的此刻,它终于被她捉到了。

不言花卉基地到底哪里还不够,到底哪里不对劲,陶李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

一步步走近颓然蹲坐在垃圾堆里,低垂着脑袋的同伴,在他面前站定,她微微弯下腰:“就算我们有这么牛的技术,做得到别人做不到的,我们的花…还是被看轻了。”

成蹊的肩膀震动了一下,他埋下头,缓缓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这家伙…是在哭吗?

这个看起来不动如山,也淡远如山的家伙,居然哭了?

这年头,这世界,居然还有人会为了花儿流泪。

所以如意村的人们,才会嘲笑他“娘”吧。

但是此时此刻哭泣着的成蹊,在陶李的眼中,却比任何人都温柔,也比任何人都勇敢。

他敢于坚守最真实的自己,敢于表达最真实的态度和情绪,而不被世俗的成见所裹挟。

为了这样勇敢的哭泣,她也要说下去:“我们的不言,不仅要有华东第一的实力,还要让所有人都见识到我们有这样的实力。”

成蹊低着头,他宽阔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陶李毅然决然地继续着,为了被看轻的铃兰,为了被看轻的成蹊,还有被看轻的她自己:“只有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他们才会尊重从我们不言基地出去的每一朵花。”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是袁老板和他的伙计们的讥嘲吧。

的确,这样狼狈的两个人,还在垃圾堆里大谈理想,实在是太可笑了。

但别人的否定和轻视,对陶李而言根本如同无物,不值一提。

因为她已经看见了,看见那个哭得停不下来的家伙,用力地,郑重地,点了点埋在臂弯里的头。

道理讲完了,共识达成了,目标明确了,方法也一定会找到的。

目标必将实现,无论别人有多不看好。

那么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是应该去安慰眼前这个伤心人吧。

可陶李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因为长到这么大,她也没有多少被呵护,被安慰的经验。

她也一直认为,人必须做自己情绪的主人。

再伤心,再难过,都得靠自己走出去,别人帮不了什么。

但是这一刻,看到那么高大的同伴,缩成小小一团,窝在垃圾堆里,她的心还是莫名其妙地,好像被突然揪了一下。

在意识到之前,陶李已经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对方略略带着点自然卷的头发。

比想象中要硬一点呢…

这样想着,她撸猫那样,轻轻地抚摸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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