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大门口坐了一个人,粗布长裤小皮鞋,手里还捏着两根烟,这会儿正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抬头吐了一口烟圈,柏戈才看清,那老头瞎了一只眼。
澄一注意到两人打量的好奇神色,压低声音出声解释:“侯大爷那只眼是年轻的时候见义勇为瞎掉的,他虽然有点怪,但人还是很不错的。他在这里看守停尸房看了三年,胆子很大的。像什么夜班或是带新人,基本都是侯大爷出面。在咱们警局,就连兰局对侯大爷也很客气。”
“小澄,来看早上送来的那具尸体啊?”
临到大门前,侯大爷抽了一口烟,吐了烟圈后朝着澄一打招呼。
澄一勾了一下嘴角,脸上挂了笑意:“对。”
“那你赶巧了,尸体送过来还没处理完,小章现在还在里面处理尸体呢。”
张主任的丈夫是车祸后当场暴毙,当时没有人主动打电话,后来警察比救护人员还先到。
这尸体也就直接拉回警局调查死因了。
侯大爷抽了两口烟,眼神也看向了澄一身后。
其实刚才他就注意到身后的两人了,只是碍于澄一在没说什么。
将手里的烟掐灭,他低声咳嗽了两声,仰着下巴对准柏戈两人问道:“这两位是...”
“嗷,给您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咱们警局的外聘,柏小姐和王大爷。”
抬起手掌介绍。
这里毕竟是警局,别人的地盘,柏戈和老王不好称大,礼貌的对着侯大爷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侯大爷擦了一把嘴,有意思的扫着他俩:“听兰局提起过,但没说太清楚,两位好像是特殊专员是吧?”
特殊专员,指的是处理一些非正常事件的特殊人员。
泛指悬案及案件涉及到了民宿传闻一类的检查处理人员。
老王嗯了一声,双手揣了揣:“是有点特殊,但也不是很特殊。”
“老哥,您多大啊?”
没理会他的话,侯大爷转口问。
老王淡定回答:“今年刚满五十,您多大呀?”
“那我可比你大点,五十四了。”
“那您是老哥。”
笑着抱拳,他也跟着回了拳头。
这一抱,让柏戈看出东西来了。
怪不得澄一说侯大爷怪呢。
他啊,民术传人。
民术传人全称民间术法传人。
九流都可叫民间术法传人。
所谓九流乃称三教九流。
三教:道教,佛教,儒教。
九流又分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
这一开始九流并不分这三流,是后来随着时间慢慢变迁,阶级和民间职业增多,开始慢慢有了上中下之分。
上九流唱:“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阁老六宰相,七进八举九解元。”
中九流又唱:“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五流弹唱六流卜,七僧八道九棋琴。”
流皮指的是皮影,卜自然是卜卦。
像柏戈和老王这样的道士,在九流里排中流。
这些九流在当时的民间传的各不一样。
一传一戏,二推,三王八,四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二传一巫,二娼,三大神,四梆,五剃头,六吹手,七戏子,八叫街,九卖糖。
三又传一师爷,二衙差,三升秤,四媒婆,五走卒,六时妖,七盗,八窃,九娼。
这戏说的是戏子,推指的是推测批八字。
王八和龟都是妓院里的男人。
王八是开妓院,龟懂的都懂。
剃头就是古时候街边的剃头匠。
擦背就是擦背的人。
娼盗不说,这吹灰说的是染了毒的君子。
巫是巫师,大神跳大神,梆是更夫,吹手指的是吹喇叭吹鼓的人。
升秤是秤手,在现在就是中间商,赚差价的。
时妖是搞拐骗的。
古时候,资源稀少,为了生存,百姓创造出了很多种职业。
这些职业便被划入了九流之分。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九流这么一说了。
大家上班赚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都是美好上等的。
民术并不单单指的是一些术士,阴阳先生,端工或是纸扎匠这些。
九流当中除却不能传下去的都叫民术。
不能说有正统,但也不能说他没有正统,只是一个传承。
也有从一个门派里单独分支出去的,也叫传承演变。
侯大爷就是民间术法传人。
老王也注意到了侯大爷的抱拳手势。
太正规了,正规到学过,并且自然的刻在了骨子里一样。
这不是一个普通老头能做出来的反应。
收回手,他有意思道:“您是...民术传人?”
侯大爷微愣了一下,忽然就警惕起来,和蔼易近的气场也瞬间变的不一样了。
老王怕他误会,摆手解释:“老哥,你别紧张,我们是大脸胡图山乾龙观的道士,好人来的。”
“你们是道士?”
有些惊讶的打量老王和柏戈。
他在华来市活了几十年,头回见到半个同行!
“对,我们是道士,真的道士!”
老王又强调了一遍。
柏戈拽着布袋,将自己的道士证掏出来甩到了侯大爷面前:“有证的。”
侯大爷看到那蓝色的道士证,整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真稀奇,我在华来市几十年了,头回看到有道士过来还活着的。”
他从包里又拿出了一支烟,点上后,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明明是感叹的话,可柏戈还是听出来了其他的意思。
礼貌的往前走了走:“侯大爷,您刚才说,您在华来市几十年头回见到活着的道士?是什么意思?”
吐着眼圈,他没瞎的那只眼平静的看向了柏戈。
“小姑娘?”
“是,我叫柏戈。”
收回目光:“你们来华来市之前难道没了解过华来市的情况?”
柏戈看了一眼老王,这才回道:“听说过一点。”
音调往上提了提,侯大爷说着说着笑出来了:“听说过一点就敢来闯华来市,你们乾龙观的道士真挺厉害。说吧,来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几个月。”
“那你们真是运气好,来这里几个月都没出事。”
他话里意味不明,柏戈听的很不舒服,但大约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眼睛眨了眨,站直身子,她对侯大爷说话的态度也没那么恭敬礼貌了。
“您指的是华来市百鬼纵横的事情吧?”
话一出,侯大爷手里的动作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