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几声闷哼,胜捷军外围的军士宛如被收割的麦草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了下去。仅仅是第一波飞箭,胜捷军就有上百人永远倒了下去。
而几乎是毫无空挡的,仅仅稍作停留后,第二波飞箭就好像细密的大雨一样迅速飞来。锋利的箭矢又快又准,射点刁钻又狠厉,几乎三五支便能命中一名军士的要害。
“迅速变阵!盾兵在外,布防!弩兵,弓箭手!集于盾兵后,反击于敌!辎重兵,合于队列最中,不要慌乱!”
直面鲜血和一个个倒下的袍泽。李释之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惊恐和害怕的神色,恰恰相反,他的脸上只有刚毅和冷静,以及深藏在眼底的滔天怒火!
他本就是军人,早领略过无数遍战场的残酷与冰冷,此刻能有何畏惧?!
胜捷军不愧是十二军中遥遥领先的战略部队,而王峰不愧是领兵训军的一代大家。胜捷军在这种密集的箭雨之下也只是小小的乱了一下阵脚,甚至在第一时间内就听从李释之的军令刹那完成了变阵。
而林子中的弓弩手迅速变幻着身形,一道道影子交错着移动着,令人实在难以琢磨。胜捷军这边七八支箭羽才能勉强射到一个敌人。
李释之本意就是想靠着反击将敌军击退,但没想到即便已经开始了大军对射,飞蝗一样的箭矢依旧从林中冒出,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悍不畏死,坚决伏击到底……这下糟了,林子里是高手,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背嵬军中的精锐!一明一暗一静一动,这么对射下去胜捷军要吃大亏,甚至全军折在这里都有可能!
要知道号称中原第一轻骑的白马义从就是这样被先登死士那群悍不畏死的弩兵给泯灭的……占据了界桥优势下,一千先登死士就足以将八千白马义从给宰杀殆尽。
而今日的遭遇又何其相似!虽然封闭隐秘之下李释之无法精准判断树林之中究竟隐藏了多少敌军,但从箭羽的数量上判断,大概数量也就在一两千之数。
虽然不多,但灭掉五千深陷泥潭的胜捷军,绰绰有余。
“潘伦!王峰的带兵能力本参赞能相信么?如果现在胜捷军全速冲锋,阵脚会不会大乱?!”
击鼓声,喊杀声,箭蝗声杂糅在一起乱作一团,李释之使出吃奶的劲对着不远处的潘伦嘶吼道。
不是他想要恋战,而是半万大军在遇袭之时不选择迎敌而是第一时间齐齐撤退,那撤退极有可能变成溃散,最后化作一盘散沙!
溃散之后就不是计算损失的问题,而是计算还能有多少人留存下来的问题了……
所以李释之才不得不冒着重大伤亡的风险且战且行,力保阵脚不乱!但现在即便是他也必须考虑“迅速撤退”的可行性了,哪怕溃败也不得不撤!
撤,可能会溃败,可能会被全歼;但不撤,就一定会被全歼于此!
手持长枪正在全力挑飞箭矢的潘伦顿时一怔,但眼神中挣扎的神色很快被坚定取代,掷地有声地回应李释之道:
“我潘伦相信王峰那家伙!一定没问题的!我和张勇先亲自断后,参赞尽可放心!”
李释之沉重地点了点头,咬咬牙喝令全军:
“全军听令!抛弃辎重,切勿恋战,全速冲锋通过林地!”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如此局面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弃车保帅而已。
李释之一马当先地越出泥潭,冒着箭矢飞蝗加速向着出口冲锋而去。他没有硬刚箭蝗抵御流矢的功夫,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一马当先,仅仅凭借精湛到极点风的马术勉力躲避箭矢的侵袭。
他必须走在阵前最危险的地方,危急如此,主帅若还不见踪影缩头乌龟,全军就可以坐以待毙直接等死了。
听到主帅这番言论,正在全力抵抗箭矢飞蝗的军阵明显停顿了一刹那,而后爆发出了不小的躁动和骚乱。这一次没有很快修整完毕,撤军的步伐也变得稀拉与无力,只能算是勉强保持阵型罢了。
即便是胜捷军中最精锐的一部,遭遇这种事情,士气也难免低迷下去。但士气低迷总比彻底崩盘好太多,只要士气还在,就还有希望!
通道口白色的亮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壮大,此刻树林的出口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好像是一抹亮眼的旭日一样,仿佛是生的希望。
两侧的箭矢飞蝗也逐渐稀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没了踪影。
快到了,快到了!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不知为何,李释之突然感觉眼皮很沉很累,浑身都好像提不起力气来,刚刚还无比亢奋地身体现在却无端变得软绵绵的。就好像是面条一样。
走到尽头后,李释之再也提不起精神,一头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