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出现那么多。
王咎那边应该也有几粒火光追。
跑不动了。
火光既然与我保持距离,我走路,他们大概也走路。
我像刚跑完赛跑比赛一样,手臂一前一后摆动,走路姿势也恣意地大摇大摆起来。
火光与我所想并不一样,照样保持原有速度,与我拉近距离。
我看清他们的脸。
他们穿着灰色湿漉漉滴水的破洞长衣长裤,脸上泛肿腐蚀已模糊面孔不认性别,蛆虫在全身上下爬动,被水浸一般,走路比我还摇晃,却能站得住脚。
是一群溺死鬼。
我回过头来继续奔跑,不知这要跑到什么时候。
黑洞洞的前路没有尽头。
我耳边听到的呼吸声、脚步声不止。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声音,交杂在两者声音中。
是口哨声,是那日引稚童到扎纸店时一模一样的口哨声。
每当我遇事时口哨声都恰好响起。
口哨声在我右边草丛里,声音很远,很悠长。
我跨入草丛中,朝口哨声响起之外奔去。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水鬼进入草丛,追上来了。
口哨声响起之处是一个无门茅房。
茅房外画上我看不懂的几道红漆图案,里面漆黑一片,我由不得思索,躲入茅房中,伸手不见五指。
吹口哨的人也在茅房里。
我战战兢兢躲在门侧,不走不动。门外的火光由远及近,跑过茅房,由近及远。
外面重归黑暗。
火光走远后,茅房深处传来一道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嘹亮:“好久不见。”
是小卖铺老板的声音。
“是你!”我行动快于大脑,先有想跑的冲动,很快大脑思维也跟了上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刹那,我上方积满问号,同时又很兴奋。
江衍纾说:“你别出去,进来,别让他们看到。”
我从门口处走过去。
里面黑不见壁,生怕被东西绊倒,小心翼翼地走。
我不知道还要走几步才能碰到墙壁,走到一半便停在原地,半晌无人发声。
我先开口:“村里那些出意外的人是怎么回事?农民是怎么回事?”
江衍纾说:“十几年不见,一见面就问问题。”
我跟他根本不熟,他的言外之意则是我对道士和扎纸匠有多少了解,够谨慎。
我陪笑着讲完我最近的经历。
江衍纾说:“王咎那些纸人你都看见,王咎是想把我们三人封到纸人身上,利用别的纸人镇压住佛像,后面那道士来到寺庙,与王咎思想冲突,为了针对王咎,他把我放出来,携走小妹,小弟落入你手中,道士做法过程中却出了意外,让纸人不听从王咎,脱离王咎掌控,你们村出意外的那些人正是这纸人主观臆断造出来的孽。”
也就是说造出来的这些孽可归罪于王咎,可归罪于道士。王咎所做不是意中所想,道士所做不是意中所为。
那天若不是江衍徵当着江衍纾的面钻回玉佩,江衍纾都不会设火光之计将我引至茅房告知真相,否则江衍纾对我依然戒备森严,敌我不明。
窗外那些鬼魂,则是江衍纾故意招来的,其实他们并没有偷听偷看窗户里的秘密,他们不过是刚好在窗口,被人追也不明白被追的原由,只知道被人追就该跑。
江衍徵是白追了。
话说回来,王咎竟然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我问:“都是谁的错?”
江衍纾说:“看造化。”
我问:“后面那纸人去哪里了?”
江衍纾说:“被王咎杀了。”
王咎对待纸人如同对待亲生子女,亲手杀掉纸人是何等心情,可想而知。
难怪王咎对道士恶意这么大。
我问:“如果你被王咎封到纸人上,你乐不乐意?”
江衍纾说:“以前乐意,现在不乐意。”
王咎以封纸人为任,目的何在。
我问:“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江衍纾沉默须臾,最后说:“这个人亡于劳累,在他剩最后一口气时我留住他的六魄,人魂离体时我趁机入体。”
江衍纾是为了调查才这么做的,他有他的道理,他没有害人,不会损阴德。
王咎让我与他分开跑,而他那边却没有江衍纾相救,倘若他能逃过此劫,只能说他让我们分开跑是为了藏住他能打过溺死鬼的秘密。
江衍纾说:“我看见你去王咎家品茶下棋,王咎是想知道你在烧人棺材后用什么方法躲过刘观爷爷的攻击,这次又是用什么方法躲过水鬼,届时,他必定会试探是否都来自你的一己之力,如果不是凭一己之力,小弟跟着你他不难猜到。”
我去王咎家都能被他知道,他不愧是江湖刺客,那么被锁废弃房子里他恰好来便不足为奇。
道士知道江衍徵的存在没关系,我们目前对付的是王咎,只要王咎不知道就算成功,多一份不了解多一份胜算。
我问:“你画纸人眼睛做什么?”
江衍纾冷哼一声:“我是想表明扎纸店有问题,这样你们才能对扎纸店展开调查,不然这事潦草解决简单结束,重点不是另有其人,就算是另有其人,也不会明目张胆让你们发现另有其人。”
江紊珺也看不到小卖铺老板的人魂,江衍徵的位置也不明确,倘若两者都知道,道士接下来会怎样做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当我深思时,江衍纾压低声音:“他们来了。”
我朝房外看去,只见离茅房两百米外有手电筒的光线。
光线映出两道人影。
江衍纾说:“那个是道士,旁边那个是当时穿红衣的女鬼,现在换了件衣服,多加个面具。”
我问:“她穿红衣的时候,你认不认识她?”
江衍纾说:“不认识,那道士善于沟通亡灵,跟着他的鬼魂可能不只一个。”
待两道人影走远后,我和江衍纾从茅房里溜出来。
江衍纾熟悉这里的路,带着我穿过草丛。
到达小卖铺所在位置。
小卖铺是亮着灯的,江衍纾却出了小卖铺,是为了假装自己还在小卖铺营业,让道士和王咎放松警惕。
看到熟悉的路让我心情大好。
江衍纾回到小卖铺,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