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已是子时。
每次办完事时都这么晚。
未进家门,家里的江衍徵疯了一般跑到我跟前,让我猝不及防。
江衍徵堪忧地问:“你刚才去哪?你不应该跟上来。”
我将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江衍纾说的话我也一字不漏。
江衍徵转变情绪,变为喜悦:“你见到我哥了!”
我微微点头。
徐千骁这时从我家跑出来,手中夹着一张长方形作业纸:“王咎儿子来送信,说明天晚上七点请你去他家坐客。”
我惊道:“那么快!”
江衍纾才刚说王咎会来试探我的能力,想不到明天晚上就开始。
徐千骁注意我的反应,刚想开口问我怎么回事,江衍徵就重复我的话告诉徐千骁,而我接过徐千骁手中的纸张。
信上写着:白春庭,你帮了我大忙,我特意邀请你明晚七点来我家坐客,表我谢意。
下面一行:以上是我父亲所言。
最后一行:王娄醌。
王娄醌应该是王咎的儿子。
我笑道:“鸿门宴。”
王咎这种人像感谢我的人?不像。试探我能力,借口找得丰富。
江衍徵说:“塞翁失马,焉之非福。”
我倡和道:“对。”
双手撕着纸张,纸张破裂声犹如台下的鼓掌声,无人在意的寥寥细音却震耳欲聋。
纸片如鹅毛落地,被风吹得翻了许多个跟头。
徐千骁说:“那个叫滢什么的说明天要来。”
我说:“来扒王咎的皮。”
徐千骁说:“是的。”
沈妱滢对这件事感兴趣,蔡欤定会跟着来。
我进家门后便洗洗睡了。
我跟江衍徵说:“沈妱滢此次前来别有目的。”
我怎么想都觉得沈妱滢此人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对于无利的事,则是不愀不采。
江衍徵说:“我想不明白,她贪王咎的什么东西,是被封进纸人的鬼魂,还是……还是道士手里的东西。”
我说:“也可能什么都不贪,等王咎秘密揭晓,答案自然有。”
江衍徵继续拿我的手机看,我合上眼睛,抛下一句话:“记得充电。”
……
第二天下午六点半。
王咎想测我的能力,我便由他测。
为了不让王咎知道江衍徵的行踪,我把玉佩安置在家,完完全全独自一人前往王咎家。
沈妱滢和蔡欤现在还没问,问他们,他们说他们晚点才到。
王咎家的大门大开,院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枯枝落叶碎纸鞋印消失不见。
我进院。
王咎正在椅子上躺着,双眼眯成缝隙,看上去十分惬意。
椅子前有一面木制圆桌,对称处有另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显然是给我坐的。
王咎头也不扭,说:“请坐。”
我入座。
王咎说:“我年少时喜欢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悲剧,我看不惯这些悲剧,想方设法改变。”
他一开头就与我讲他的故事,他的故事似乎无人述说,只能与我同说。
他要说,我便奉陪。
我说:“我也看不惯这些悲剧,如果人人皆善,悲剧就不会发生。”
王咎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嘴角上场:“世界上,有善恶之分,善有善的圈,恶有恶的圈,但在善圈里面呢,他们观点不同,立场不同,互认为对手做的不对罢了。”
王咎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道士和王咎产生矛盾,却都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相信我绝对能帮他们分谁善谁恶,而不是像王咎说的那样自生矛盾。
我开门见山,语气加重:“你走南闯北为什么最终选择在这里安家落户。”
王咎不被我的情绪影响,仍平静说:“安家落户倒说不上,这里不过是我的落脚之地,我每天都在想哪天能走出这个村,没有哪天不想。”
我问:“你想走出去,为什么不走出去?”
王咎说:“你是带耳朵的,我说过,因为悲剧。”
我说:“几百年前后山的那场悲剧。”
王咎云里雾里:“说,但也不完全是。”
我说:“你家那些纸人在这个地方安顿得好。”
王咎双眼轻轻睁开,如冰雪消融,说:“对,去别的地方,那么多纸人,我怎么搬,我总不能当个赶尸匠。”
我问:“你说你想方设法改变,办法是什么?”
王咎转头看向我这边,目光对视,不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地府是拿来干什么的?”
说完,王咎的头一侧,双眼闭,躺了回去,像是不接受我下一句话。
王咎就这么躺着,我也不打算离开,为的是看王咎醒来后会说什么。况且,作为客人,在主人不注意时离开,不礼貌。
我看起了手机。
此时我对手机的入迷程度骤然下降,不知是王咎话的影响,还是王咎葫芦里卖药不明的缘故。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细品院子里外的美景。
挂在半山腰的残阳,已不耀眼。
天晚了。
王咎兀地开口:“送客。”
早就结束了?!
我疑惑地踏出院门。
身后的王咎依然躺着。
刚出院门不久,前方就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我走来。
是沈妱滢。
沈妱滢说:“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
我说:“王咎说送客。”
沈妱滢说:“就因为送客才要回去。”
我问:“为什么送客就要回去。”
沈妱滢说:“你先说你去王咎家怎么去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我把刚才的事告诉沈妱滢。
原以为沈妱滢听完会打消让我回扎纸店的念头,没想到沈妱滢说既然这样更要回去。
说得还特别急,快步向扎纸店方向时,偶回头看我有没有跟上她,若跟得上,她便跑,我跑,她跑更快。
我问:“为什么要回去?”
沈妱滢说:“他请你来说这么几句话,你还没发现问题所在。”
王咎像是故意留我到天黑,故意让我发现问题。
我说:“回去不就是请君入瓮。”
沈妱滢说:“你再不回去,瓮都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