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车子在郊区的一处礼拜堂前停下。
周围的几处村庄零零落落分散排布,这座礼拜堂,处在村落最北端。
坐东朝西,倾斜的屋顶之下,能看到墙上的巨大十字架。方形窗,圆拱门,塔尖锋利。
这座礼拜堂并不大,是专门为这片村落村民的信仰而建造的。
墙体泛黄,窗台上结着蛛网,破败但又庄肃。
这两日并非周末,打开门,里面空空荡荡。
木质的座椅随意摆放着,有几个被推翻了。
地上点着一排排白色蜡烛,都只剩一小节,火光微弱。
白色的蜡融在地上,流动开来,然后凝固成一张扁扁的凹凸不平的蜡饼。
看来不久之前,有人来过这里。
元晔扶着朝戚往前走,怕她踩到了火。
朝戚抱怨道:“元晔哥,这里好热。”
她现在比正常人要怕热一些,这屋子里一股烟熏味,也挺难闻的。
老头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娇气,有个安全地方休息你就知足吧。”
朝戚:“你这老家伙真烦!你那么喜欢这里,你就一辈子待在这吧!”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元晔道,“明天天一亮,我们继续开车去H省。”
警察在后面关门,不但上了锁,还搬来重物抵住了门。
礼拜堂里有扇小门,看样子,像是临时住所。
元晔去推门,却发现这扇门被人从里面上了锁,打不开。
他耳朵贴着门,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声音。
有人在说话,像是正在念诵着什么,他听不懂。
他敲了敲门,道:“请问需要帮忙吗?”
里面的人听到说话声,剧烈颤抖起来,这回说的话倒是能听懂了:“滚开!魔鬼!魔鬼来找我了!地狱的门开启,我将献祭我的肉体,赠予刻耳柏洛斯当晚餐。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晔:“……”
朝戚问:“怎么了?”
元晔:“里面有个疯子,在说很奇怪的话。”
朝戚也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这人又开始了念诵。
他在用希伯来语念《圣经》。
朝戚道:“他应该是这里的牧师。”
又敲了几次门,牧师还是不肯开门,在里面说着胡话,一会儿上帝一会儿地狱的。
他们不再管他。
一段时间后,礼拜堂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熄灭。
室内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最后一根蜡烛也熄灭的时候,那道门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手捧一支白色蜡烛。
那蜡烛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厚嘴唇,大鼻子,普普通通的五官,表情平静。两个眼袋像弯月一般挂在眼睛下方,死寂的眼睛里有火苗在跳动。
他的状态与刚才截然相反,让人不得不怀疑那小隔间里是否还藏着一个疯子。
他仿佛没看到几人一般,将蜡烛放置在讲台前,自顾自开始吟唱起来。
一段唱完。他叹气道:“我要死了。”
老头后退一步,最先开口:“你是不是感染了病毒?感染了早说啊,不要走出来害我!”
牧师又道:“我会在明天死去,被车撞死。玛利亚会赐福给我,允许我上天堂。”
他说得笃定,仿佛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
牧师看向朝戚,道:“奥丁,独眼的奥丁,原来是一个女人。我知道你会来这里,在我死之前,让我传讯给你吧。”
四人:“……”
“等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朝戚问,“你为什么会希伯来语?”
这样一个小村落里,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庄牧师,怎么可能会这种晦涩的语言?
牧师摇头:“我没学过希伯来语。这是上帝的语言,只是借由我的嘴巴念出来。”
听起来有点神秘。
朝戚双手抱胸,在凳子上坐下,道:“你继续说吧。”
“上帝在惩罚作恶多端的人类。于是祂降下了大洪水。”
“嗯。”
小行星撞地球,引来海啸,也勉强算是大洪水吧。
朝戚问:“那诺亚方舟又在哪里呢?”
“没有诺亚方舟。我只看到一条死路。人类灭亡,文明终结。唯一的希望,是你。”
朝戚笑了一声:“你要和我说,我会拯救人类?”
天大的笑话。
她哪来这种闲心。
况且她一个瞎子,又拿什么拯救人类?
“你可以不信,但未来已经确定,命运早已写好。你终将会走上这条道路。”
牧师又对朝戚道:“你要杀死魔鬼。魔鬼会死死地盯着你,你要小心风暴。”
朝戚道:“你是先知?”
听他这么说,像是拥有某种预知未来的能力。
牧师道:“我不是先知。但却在两天前偶然窥探到上帝的心思。上帝发现了,所以我不久之后就会离世。”
若是觉醒了异能,就解释得通了。
可朝戚还是不能接受她会拯救人类。
“或许你看错了,那个人并不是我。你的上帝说了谎,怕你泄露天机,随便找了个人搪塞你。”
“上帝从不屑说谎。”
朝戚:“我不是独眼,我是全瞎。”
老头道:“就是,你说的上帝要是真的存在,他怎么这么多事啊?又要发大水,叫人快死完了,然后又要找个人来救。什么狗屁——”
牧师愤怒道:“滚出去!不许你侮辱上帝!”
他在心口划十字,默念道:“请上帝宽恕。”
警察赶紧拉开老头:“别说了,尊重信仰,尊重信仰。”
旁边的元晔原本只当他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但想到可能是异能,便多留心听了一会儿。
他对他口中说的“魔鬼”尤其在意。
不过,他也不信朝戚是能够拯救人类的人。
世界从来都不是光靠一个人就能拯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