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二天起，绑匪就不睡在厂房里了。
天气太冷，地上结着一层霜。到了夜里，更是冰凉。
他们连一床棉被都没准备，这样干躺着睡，硬汉都扛不住。
因此商讨了一下，留两人轮班守夜，其他的就先睡车里。
这时正好换班，黑铁和老四拿着手电筒进来，看到两个睡着的同伴，笑道：“这两只蠢猪，这么冷的天还睡这么香。”
老四：“睡得死也好！快快快，去开锁。”
“猴急什么？你等我找找，刚才把钥匙放哪个口袋来着。”黑铁道，“对了，你先把手电筒关了。等会儿亮光把那两个女人晃醒，叫起来惊动了人怎么办。”
老四便把手里的手电筒关了。
厂房里只亮了一盏灯，极暗，只能看清物体的轮廓。
两人头上套着塑料袋，视野更窄，只看得到前方一小片区域。
“你说她们俩谁是那什么总裁的老婆？要是我们这时候把人——”
老四的话忽然凝在了这一秒。
他迟钝地转过头去，透过黑塑料袋的两个圆孔，隐隐约约看见黑铁手里的白刃正捅在他的心口。
血液喷溅。
他不敢置信，用尽全力伸手将黑铁头上的塑料袋扯下。
很浅的月光下，照出一张熟悉的脸，没有换人。
“为，为什么？”
老四直到断气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被警方追捕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被抓住制裁，最后却死在了最好的兄弟手里。
十八个小时前。
四人将女店主的尸体搬到车上，开车去山腰埋尸。
黑铁和另一个兄弟在厂里守着。
没一会儿，那兄弟说肚子疼，要找个草丛解决一下，便抱着肚子跑出去。
黑铁百无聊赖时，听到那笼子里传来一道女声。
“喂。”
叫他的是圆脸的那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嘴上的胶布已经被她剥去了。
声音因为缺水而干涩，但仍然是软绵绵的。哪怕只说了一个字，也叫他精神一振。
“你叫黑铁是吗？”她说。
黑铁走过去，以为她要求饶。
以前绑来的娘们都是这样的，她们都会凄凄切切地哭着，企图用眼泪勾人心软，求他放了她们。
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娘们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是想睡我吗？我可以给你。”她强调道，“只给你。”
黑铁舔舔嘴唇，笑得荡漾。
“只要你把我放出去，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朝戚又道。
林赴雪一脸震惊地怒瞪她。
仿佛在说，你疯了吗？为什么要主动提出这种交易。
朝戚不看她，眼里一片清霜。
所谓贞洁，不过是封建社会以来用来规训和约束女人的枷锁。它害得多少妇女含冤沉塘，屈辱自尽。
可在朝戚眼里，它远没有生命珍贵。
罪恶的人出卖灵魂，而她不过是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
只要能逃出去，谁在乎这些？
黑铁的确很动心。
打从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满脑子废料。
可是这娘们再漂亮，也没有实打实的钱来得实在。
虽感觉可惜，但他不可能放了她。光哥也不可能答应，钥匙在他那。
又听她道：“我是纪流元的老婆，纪风总裁的夫人。放了我，可以拿到五千万。”
黑铁不屑：“这钱大老板也会给我们，能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五千万就算是六个人平分，你算算分到多少?”
"八百多万，这么多钱。"黑铁感叹道，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
朝戚却说：“八百多万，造一套房子，买辆车，剩下的钱够你后半辈子花销吗？恐怕赌场里转一圈，就全花光了。”
“八百万太少了，还不够我买条项链的。”
黑铁仇视地注视着她。
可恨的有钱人，就是因为这种钱多得没处花的人太多，才害得他们穷困潦倒，走上黑路。
她没理会黑铁的愤慨，继续道：“可是你想想，要是这五千万只属于你一个人……”
“纪流元能给你的，可不止五千万，你想要几个数，多少房产，海岛，飞机，庄园，能保你好几辈子吃喝不愁。”
她的声音像塞壬海妖，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的呼吸都缓了下来，心驰神往。
“更何况，你已经没有选择了。”她话锋一转。
“什么？”
“你确定你的同伙不会背叛你吗？”
“你觉得八百万很多，那他们呢？说不定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在谋划该怎么独吞这笔钱了呢。你好好想想，如果是你，会选择独吞五千万，还是同伙情谊？”
仿佛一棒槌敲在他脑门上，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心中知道这娘们是在挑拨离间。
可她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真的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
他会变成大老板，成为人上人。
而不是一只阴沟里四处逃窜的老鼠。
这么大的诱惑，没有人会不心动。
他了解他的同伙。末路兄弟情，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他必须在别人对他出手之前先动手。
朝戚提醒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这个机会你不抓住，我可就要归别人了，庄园海岛也会溜走。”
“我要怎么做？”
朝戚笑了，念出一串电话：“现在，拿起手机，打给他。”
=
黑铁用老四的衣服擦干刀子上的血迹，然后收起来。
他掏出钥匙，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去开铁笼的锁。
杀了人，被溅了一身血。肾上腺素飙升，血脉喷涌。
他没有重新将塑料袋套到头上掩盖样貌。或许是忘了，又或许是懒得再去考虑这些。
他大声地哼起了歌。
现在没有人能阻拦他把人带走。
今天之后，他会得到女人，大房子，永远数不完的金钱……
同伴们全被他用迷药晕倒了，他们还要睡上好几个小时才会醒来。
方法是朝戚告诉他的。
只要将未开盖的矿泉水倒立浸泡在溶解了迷药的水里，一段时间后，迷药便会附着到盖子内部。
当他们喝下后，便会感到头昏脑涨，困意绵绵。
他没想过要杀老四的。怪就怪他倒霉，晚上没有喝水。
手电筒的刺眼灯光下，朝戚面对这样残忍的黑铁，应该感到畏惧的。
可是她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大笑，这种疯狂的情绪波动把她自己都吓到。
朝戚想，也许她早就崩溃了。只是没有察觉。
夜色中，铁笼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