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笑眯眯的人突然一整天都冷着张脸，也挺唬人的。
今日的缦园格外安静。
佣人走路的步子都不自觉放轻，屏气凝神，降低存在感。
只需要几个眼神的交流，大家都知道少爷和夫人冷战了。
能把好脾气的夫人搞生气，也是一种本事。
临近傍晚，刘厨师定点带着菜单去询问纪流元。
纪流元将视线从报表上移开，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点水。
“让朝戚定吧。”他今日良心发现，把点餐权交给朝戚。
刘厨师：“夫人刚才出门了，说到外面去吃。”
“什么时候？”
张管家在一边适时开口：“夫人两个小时前就出门了，三天后回来。”
纪流元：……
这家伙躲什么。
又没真对她做什么，有必要对他避如蛇蝎？
他将笔记本电脑合拢，烦躁地起身打电话。
朝戚纯粹是因为忍受不了清淡饮食，订了酒店，打算先安静备考几天。
三个月时间对她来说尚算充裕，先过一遍社会学考点框架，然后就是日积月累日的背诵和刷题。
朝戚对社会学专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明明还是个门外汉，翻开教材却仿佛老友相见般熟悉。
要不是知识点还得熟读后记进脑子里，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以前失忆过。
朝戚把这种熟悉感理解为一种潜意识幻觉，没再深究。
桌边的手机亮了好一会儿，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划开接听键。
“喂？爸。”
“怎么现在才接？打你好几个电话了。”
朝禹说着南方方言，一开口便是略不耐烦的语气。
“静音了。”朝戚道。
自从婚后，和朝禹的联络就更少了。想不出因为什么原因他会突然打电话给她。
总不会是父爱觉醒，心生愧疚，想要修补他们之间越来越大的窟窿。
隐约听到继母安颖玉在旁边柔声安抚，“小戚一定是在忙，这不闲下来了就接了电话嘛。”
“她能有什么可忙的，嫁到纪家，又拿了纪家的股份，整日吃喝玩乐，不知道多享受。现在翅膀硬了，接老子电话拖拖拉拉，要没有我，她能有今天？”
朝禹对这次联姻特别自豪，把它看做一次相当成功且收益巨大的商业决策。最近的商业酒会中更是乐于在各种头衔后面加上纪流元岳父的名号。
安颖玉对朝禹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忘了正事。
朝禹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你阿姨说，下月九号你带着流元回来一趟，在家里办场生日宴会，把场子搞热闹些。”
朝戚轻轻笑了一声，随手抓过一张试题纸，揉皱成一个小球，向远处掷出一道抛物线，丢进垃圾桶。
安颖玉，朝戚喊她一声姐姐也不为过，竟然偏要当阿姨。
她不否认，许多人以为嫁入豪门就是登上人生巅峰。
“爸，阿姨有没有说九号是谁的生日呀？您到时候给我发张邀请帖吧。流元工作忙，总不能随便谁的生日都到场，那CEO还当不当了？”
朝禹和安颖玉相互对视一眼，一个恼怒，一个迷茫。
朝禹低声质问：“不是你说九号她生日吗？”
安颖玉委屈，“我也是问家里佣人的，想着小戚好久没回来了，回家摆个生日宴热闹一下，对朝家和她都有好处，谁想到这……哎！”
外界总传言，朝楠是私生子上位，看不起朝禹这种扶小三当正妻还把女儿卖掉换利益的行径。
生日宴是个由头，只要纪流元在场，少不了人挤着想来。
两人本想趁着这次机会，让朝楠抓住机会多结交些人脉，为以后接替公司铺路。也好让人知道，朝戚和家里的关系，并非那么糟糕。
她一个做姐姐的，本就该多帮帮弟弟。
他们算盘打得巧妙，却没想过朝戚乐不乐意。
没人递台阶，朝禹只得硬下。他也不兜圈子，直接道：“记错了，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我公司事务繁忙，你阿姨又是没见你几面的，难免把你生日记混了。”
“没事的爸，妈死了之后我就不过生日了，忘记很正常的。”朝戚眼带嘲讽，语气确是善解人意。
生日对她来说，充斥着一股孤独感。
为自己准备礼物，蛋糕，蜡烛，火苗下许的一个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如果生日并不意味着热闹，她可以单纯地享受甜品带来的乐趣。
还好，一年又一年，也冷清惯了。
朝禹听了，冷硬的内心也罕见地软了几分，不自然道：“生日还是得过的，一年也就这一次。何况，现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总要多找机会和圈里人熟悉起来，你代表的可不止你自己。”
“是啊，前几天流元还问我，生日宴在缦园里办怎么样，我应下了，就是下月六号。”
“哦六号。缦园的确不错，没记错的话，这是纪老爷子赠的婚房？看我这工作忙的，都没好好去过一次。”
朝戚说：“这次生日宴只请了些同龄朋友，场子小，我知道爸忙，就不浪费您精力了。”
朝禹的心思被原封不动打回，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就让楠楠去吧，做弟弟的，都没好好送你什么礼物，你好不容易回了国，也该和楠楠亲近起来。”
“可以啊。”说起来，她也好久没见过朝楠了。
结束一通各怀心思的电话后，朝戚又投入到平静的学习中。
还不到十分钟，又收到了另一通电话。
可恶，怎么总有人在她沉下心来的时候打扰她。
屏幕上是陌生号码，有可能是诈骗电话或者广告投资，手指划开按钮，她“喂”了一声。
“你躲什么？”男人的声音还算好听，但态度糟糕，听起来凶巴巴的。
朝戚的手指捏着笔转了个圈，好脾气地问：“请问你谁？是打错了？”
好奇怪的电话，一接通就是莫名其妙的质问。
纪流元忍着火气，“你没存我号码？”
朝戚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怪不得有点熟悉，原来是纪流元。
她果断按下挂断键，将手机往旁边床上一抛。
既然是他，那没什么可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