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拿到了半块钥匙,我看的出来还有另一半我没找到。
她道:“原来是被你拿了。这么多年总算出了一个长脑子的了。”
她这话颇有几分赏识。
也能够确认,里虚秘境没有抹掉我记忆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手握这半把钥匙。
以及她没有否认我的猜测——她才是里虚秘境永远的主人。
她良久后道:
“历代以来,每位天下的主人,都各有各所一路坚守下的本心。你的本心是什么,北静玄。”
我愣住了。
我说:“本心?我没有那么高级,我就是想,抓住我有的,不再丢了。”
她继续追问:“你有什么?”
我答:“我有妹妹,还有公孙怜,也就是我的夫郎。”
她道:“可你马上就要有整个天下了。上一个大乘境已经圆寂,你们逍遥宗现在的宗主,小乘境圆满,也很快就要驾鹤西去。
而你,你很快就要到大乘境了,你只差一个契机。
到时候,这天底之下你再也没有对手了。
你难道不想享受独霸天下的快意,垂爱于世人吗?”
我道:“不想。”
我停了一下道:
“我本来就不是有这么大伟愿的人,就算有一天真的当了天下的主人,也一定是里面最无关紧要的那个,既不圣明也不暴虐,无非是史书里最轻描淡写的一个人罢了。
我不在乎天下,太庞大了,多少人要我不得好死,我光是不在乎他们就已经费尽力气了,哪有空垂爱呢。”
她看着我并没有多说什么。
良久后她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空占着天下第一的实力却不做真正为黎民百姓好的事,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吗?
我如此想。
她却说:“苍屋的镜子会给每一个通关的人一句命运的提示,你看到的那句话,就是你未来命运的描摹。”
她说:
“我很早之前就看了你的命格,你二十几岁时接下天雷而不死,反而因此得到天雷灵根,涅槃重生。
你的命格也因此完全被修改,天上的星位都在为了你一个凡人而斗转。
那时候你就已经注定了会成为未来天下的主人,你知道吗?”
哪时候?那个被雷劈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吗?
“我不知道。”
我说。
她说:“我也没曾想到过,自古以来,所有人都是自出生起就注定了命运,只有你一个,在天雷下奇迹般活了下来,成了一个例外。”
“上天不得不因为犯下你这个错误而送给你整个世界。”
“但是我今天找你来,不为别的。”
她说:
“我看了你的命格,想给你一个机会。”
我问:“什么机会?”
她道:“逃脱命运的机会,你只要留在我这里,永远不出去,你害怕的一切将不会发生。”
我困惑道:“什么意思?”
我又道:“我是说,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帮我?”
她道:“因为你有不选择当天下之主的自由,你不知道,但我可以给你。我只是替天办事。”
我道:“我不明白,而且我也不会听你的。”
我如果留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我想见的人了。
她道:“这么说我算白请你一趟了。”
我心想,不算白请,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不是你是哪来的鬼东西啊,来无影去无踪,我还压根看不出你什么修为,你丫别比我修为还高,那我还玩什么劲啊。
她翻手拿出星盘,垂眼道:“星位彻底定形了,那不如我就在这里提前庆祝你。”
庆祝什么?
唰。
四周竹海的古灯碎裂,无数跳跃的火芯点燃了生脆的竹,妖冶的火舌在一瞬之间蔓延了我们四面八方,将竹海取代。
她道:
“祝新主,刀穿心肺,血洒江山,直到肝肠寸断。
祝新主,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从此长命千岁,万年富贵。”
我被她震慑住了。
这真的是祝福吗,这难道不是最恶毒的诅咒吗?
我张了张口想说话,我有很多困惑,可临了从我嘴里蹦出来的字却是:
“嗯,我听到了。”
我看到她露出了半星笑意。
“您会是一个明主。”
她只是陈述。
然后她说:“我送您回去。”
下一瞬间,我就又回到了裁缝铺。
愣神之间,听见飞白虎嗷嗷叫唤着我的名字:“玄!玄!”
我转过头,看见飞白虎穿了一身樱红锦衣,好一个风流倜傥。
“怎么样!”
她咧着大嘴笑。
我心想你但凡动作小一点都会非常人模人样的,漂漂亮亮的。
我道:“不错,你就穿这身参加我的婚礼吧。”
她笑道:“好!”
后来我一口气给飞白虎买了七八套衣服,春夏秋冬四季均有,整整送了裁缝铺老板一盘子的五灵石和银子。
然后我与飞白虎迎着天边的鱼肚白回到逍遥宗。
回去以后我才知道,许镜华在我的院落等我很久了。
她双手抱胸,浅红色的裙袍勾勒出她傲人的双峰,桃花眼一如既往地平衡着她阴鸷的神色。
“等很久了?”
我问。
她是我请来帮我穿婚衣上婚妆的。
她道:“刚来。”
我点点头:“那麻烦许师妹,我们开始吧。”
……
修仙界与人间的婚礼习俗,不全同。
譬如现在,我与公孙怜,一拜天地,二百高堂,妻夫对拜。
这是与人间相同的。
我们二人的高堂都早就离开人世了,公孙怜也已与将他视为物品的养母父断绝关系。
是我老师,也即逍遥宗目前的宗主,坐在高堂之位见证我们的。
公孙怜在大家热闹的起哄下跨过桃木燃烧的火盆。
这也是与人间相同的。
他跳过去后抱住了我,我笑得很开心,我想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不同的是没有盖头这么一说了。
也没有夫郎守婚房,妻主外迎酒的说法了。
我们一对新人共同携手迎酒,在修仙界,妻夫是比翼双飞的道侣,这么做,寓意着共进退。
我和公孙怜一样不胜酒力。
甚至于我比他还更不胜酒力。
为了婚礼的气派我买的都是修仙界最名贵而奢侈的药酒,后劲极大。
我偏偏是一滴就倒的体质。
到头来,就算我再怎么偷工减料地假喝酒,也还是醉吐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