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那句说你一点没变的话，你变了不少。"
雪离倚在墙边，他今天手上端着一下衬刻有凤凰呈祥图案银托盘的白色夜明珠，富贵逼人。
"这话怎么讲？"
"我从没见你一天下来能笑那么多次，即使是你二十几岁都没有。那小子给你灌迷魂汤了？”
我无法回他缘由，便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愿意多笑，何况卢徐也喜欢看我笑。"
雪离咋舌两声，忽然柔媚地弯眼轻笑，他打趣道："我看你十有八九就是被他蛊了。"
我正要开口，便听一道冷冷的声音横了过来："宗主万金之身，我怎敢下蛊于她。倒是你，一连两日夜夜闯入，安的什么心？"
我和雪离俱是一怔，卢徐已经不知何时站在我们身旁，夜明珠亮，把他清瘦的身形照得清清楚楚。
卢徐冷着脸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放回雪离身上，雪离却没有立刻看他，面向我好不欣慰地说了一句："他察觉得倒快，也不枉算是你一手教导出来的。"
我一手教导出来的？这话从何而来，卢徐看上去与我年岁相仿，怎么会呢。
"江粼公主，三十多年不见，别来无恙。"雪离转过头去看卢徐，一句江粼公主听得我满头雾水。
卢徐听了这名号立刻皱起眉头，打量雪离一番："我不认识你。"
雪离也不恼，抿着薄唇促狭着好看的黑眸："你当年小不记得我也正常，你现在记下我是她的小师叔便好。"
就在两人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时候，我开口了："等一下，江粼公主是谁？卢徐是我教导出来的？"
雪离先卢徐一步开口："卢徐自然是你一手教导出来的，否则绝不可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成为十一列天宗之一逍遥宗中的长老。他三十几年前原是凡间某个覆灭王朝唯一幸存的公主，名号江粼，被你收养时也就七八岁。"
我更加疑惑，觉得年纪上来说怎么也过不去，我看上去至多至多也才三十几岁，怎么会在三十多年前收养卢徐呢。
"我今年多大了？"我问了我最大的困惑。
雪离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捏着柔软无骨的手掐算了一下，声音轻飘飘柔丝丝的，却说着让我最震撼的话："你比我大四五岁，今年怎么也是七十有几。"
如此一来疑惑便都迎刃而解，只是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已经七十几岁的事实。卢徐见我有些发怔，怕我被这些事情惊吓到了，连忙跨步上去握住我的手："您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回握他的手摇头说没事，心里却哭笑不得起来，七十几年的记忆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的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卢徐见我说没事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就又立刻拧起眉来，他回头对着雪离带了些吼的成分。
"不管你是谁，夜闯打扰宗主歇息不说，还一句又一句地说宗主过去的事惊扰她，我不许。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只能下逐客令了。"
雪离也不纠缠，媚丝丝地笑着，看了卢徐也看了我一眼："别急，我这就走了。北静玄，你不是问我白日来不来吗，我下次就白日来好了，今日本是来问问你想不想回家乡看看的，你想回去吗？"
我看了一眼生气的卢徐，又看了看雪离，最后还是揉了揉着卢徐的手背让他消消气，回答雪离说："有时间的话，想的。"
雪离听后点头，随即便在我眨眼之间消失了，连带着他的夜明珠一起消失，房间便一瞬暗了下来。卢徐见此起身去点起一盏油灯，再次到我身边来，我让他坐在了我的床畔。
我看向仍然皱眉不展的卢徐，轻叹一口气，伸出食指点在他紧锁眉心，柔声说道："别老皱眉，会变丑的。"
卢徐细细看着我，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许久过后才对我说："我实际记得他的，但很不喜欢他。他叫雪离，的确原是您同乡师叔，当今是鸿鹄宗外门大总管，深得上任鸿鹄宗万象长老真传，媚术了得。"
"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最初遇见您时，他很瞧不起您，所以我就一直很讨厌他，即使后来我知道您和他和解，我也还是讨厌他。"
我哑然失笑，曾经的恩怨情仇我一点也不记得，只有听他们说出来才知道有多精彩。
"不能再说下去了，您应该多休息的。"卢徐解释后就起身为我把枕头垫好，让我平躺下来。他熄灭油灯将要起身离开，我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住了："我睡不着，你陪我一起睡，为我讲讲你听过的故事好吗？"
卢徐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我，我于是又说："你看我就是个残疾，只有你欺负我的份，没有我欺负你的可能的。"
卢徐听了这句话转过身来："您不要这样妄自菲薄。"我没再回答，只是拍了拍床内侧的一片空地，他大约在黑夜中看了我许久，才跪上床到了里面陪我躺下来。
我搬了腿侧过身问他可不可以讲些我忘记的民间小故事，他又一次良久沉默后答应了。后来一讲就没完没了，直到临了天破晓的时候，都是我们二人卧床谈笑。
当然天亮没过多久以后，由于卢徐尚且是需要睡眠的凡躯，他便撑不住地在我讲到史书里某位皇帝大杀四方的高潮情节时在我身旁睡着了。我见此住口戛然而止了故事，轻轻戳了戳他柔软水嫩的脸颊，在确定他完全睡着后把自己的枕头垫在他头下，端详了几刻他睡着后格外安静柔和的容颜，不久决定也跟着他一起躺下来闭眼睡了。
再醒就得是下午甚至晚上了，我最后看了一眼从窗外流进的朝阳，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