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相比较其他栋的温馨灯火，P栋亮起的灯寥寥无几。
一人一鬼上了电梯，到了14楼，就更显得冷清了。
和老婆婆说的一样，1404没人，李乐知穿门进去转了一圈，表示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时雨见1401透着光，前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女人，“有什么事吗？”
“阿姨你好，我想向你打听一下1404的事。”
时雨话音刚落，女人就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就要关门，“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姨！——啊！”时雨下意识伸手去拦，却低估了女人的手速，手夹在门缝，疼的她叫出了声。
李乐知心疼得要命，赶紧飘过去看，“有没有事啊，要不要紧啊，快给我看看。”
女人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把门开开，去看她的伤口，“你这孩子再急也不能用手拦门啊。”
“阿姨，我就想问问1404现在有没有住人，我一个人从乡下过来上学，需要找一个住的地方，听说1404没人住，我就来问问。”
时雨疼得脸都没了血色，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被夹过的手指，但还是冲女人笑了笑，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问……”女人有些愧疚，“孩子，你听阿姨一声劝，这屋住不得，你再去看看别的屋子，哪个缺德玩意儿让你来问，你别信啊，换个地方住去。”
“好的，谢谢阿姨。”
时雨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按着伤口走了，等下了楼站在路灯下一看，食指和中指被夹出了血，原本粉嫩的指甲盖底下已经是乌黑一片，指尖疼得发麻，手忍不住发颤。
她蹲下身紧紧握着受伤的地方，试图通过按压止疼，眼里疼出了几分泪意。
“有没有伤到骨头，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李乐知蹲在她面前，心疼地想要抱抱她，但穿过的身体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缓过了这阵剧痛，时雨握着还在发麻的指尖起了身，看了眼时间，“快快八点了，先回去吧，回去在线上问问江枳，看看能不能麻烦她打听一下那个女生叫什么。”
“不去她家再看看吗？”
“老婆婆只说了在小区的另一头，没有说具体是哪栋，要找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主要是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吃完饭买完纸钱就只剩坐公交的钱了，末班车是九点，要是错过了就只能走路回去了。”
时雨朝外面走去，又道，“先和江枳联系上吧，到时候找机会去她家做客，总有机会的。”
“也是，还有你的伤口，先回去包扎一下，我看着都疼。”
李乐知是真情实感地心疼了。
时雨冲她笑了笑，“放心，没事。”
她瘪着嘴，呜呜呜呜，“都这样了还没事，我的纤纤玉手啊，你受苦了……”
“……”
两人赶的末班车回的家。
指尖还在隐隐作痛，时雨却一声不吭，和她聊起了那个老婆婆。
时雨坐上车就不好再说话，李乐知和她讲，“那奶奶生活在封建社会，以前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有权的夫君。两人本是门当户对相敬如宾，可有一天，那夫君从外面带来了一个青楼女子，并对她宠爱有加。”
“听着像是的剧情，不过和那些宅斗不一样，那女子进府后，两姐妹相处融洽，共同服侍夫君，也算是和谐美满。直到夫君接二连三的纳妾，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为了夺得当家主母的位置，就有女人设计陷害她，还害死了她唯一的一个儿子。”
说到这，李乐知顿了顿，“你也听她说了，什么女子何苦为难女子，什么只要贤良淑德夫君就会给你留个位置之类的，这都是那个年代的思想。”
“她懦弱，儿子被人害死了也不敢反抗，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夫君能够为她讨回公道，他夫君也确实答应了，只是当时社会混乱，夫君无意惨死在了枪弹下，后院的女人都跑了，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最后还是那个青楼女带着她逃离了京城。”
“姐妹俩相依为命，熬过了疟疾，也熬过了战乱，青楼女又嫁了个好人家，都不忘把她带着。本以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那青楼女却生了场大病，弥留之际哭着向她道歉，原来，当年就是青楼女将那孩子害死的。”
李乐知叹了口气，“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化，那青楼女是受到了后院那些女人的挑拨才动了邪念，但自始至终，老奶奶都不曾怀疑过她，还把她当亲姐妹。出于愧疚，她将奶奶带着逃离了这一切，但这么多年，内心一直备受煎熬。”
“老奶奶知道了这一切后，在痛苦和震惊的巨大打击下，活生生把那个青楼女给掐死了，可掐死了她之后，自己也没法在这个地方住下去了，便偷偷收拾了东西跑了出去。”
“她年纪已经大了，身上也没多少钱，只能躲着，偶尔夜里想起这些年姐妹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常常陷入巨大的苦楚中，就连带精神也跟着恍惚，直到某日暴雨之下，她慌乱地想要跑回桥下躲雨，却失足掉进了水里溺死了。”
老婆婆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公交车也已经到站了。
时雨走在前面，李乐知跟在后面，再聊到这个老婆婆，心头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我知道世人苦，小时候婆婆也总是告诉我，不要滥用怜悯之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若心疼她，又如何心疼那些因她受害的那些人。”
李乐知望着天上，脸色平静，“你知道奶奶最后说了什么吗？”
“她说，她没脸下去见她的妹妹，如果她有罪，愿以人间苦楚话光阴。”
“你看，在她眼里，人间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存在。”
“我之前总是听人讲，这三生六界，最苦的就是人间了，”李乐知苦笑，“不然，为什么那些神仙历劫都是被打入人间，这是得有多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