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什么年？你糊涂了！”
李巧兰正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点心，听到这话，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回头向院子里瞥去。
还好没人听见。
“按照青县这边的风俗，想儿走了，我们家今年就不过年了。”
“哎呀，你看我，确实是糊涂了，对不起，我……”
陆彦晨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给李巧兰，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春联、福字儿，又放回了后备箱。
看着后备箱里，自己精心准备的灯笼、爆竹都派不上用场了，不禁有些失落，但一想到林念的死，心里又平添了些许难过。
李巧兰安慰道：“没事儿，不知者无罪嘛！快进屋吧！”
进了堂屋，空荡荡的，不复往日的热闹，一个人都没有。
陆彦晨有些疑惑。
“今天怎么这么冷清，大家都去哪儿了？”
“要过年了，大棚里的活儿多，我妈他们都去帮着干活了，林野和谷苗去没去，我不太确定，现在就我跟林念在家。”
“这都年根儿了，还去干什么活？”陆彦晨心里琢磨着，莫非是缺钱了，可看林家这样子，也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打发时间呗，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有点事情干着挺好的。”
李巧兰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小声道：“林念在屋里呢，最近心情一直不好，你去哄哄她吧。”
“谢谢您咧，我的好嫂子。”
陆彦晨知道她有意成全自己，夸张地冲她抱拳作揖，朝着林念的房间走去。
刚到门外，就听见了她叽里呱啦地在说些什么。
虽然高考的时候，她没有参加英语考试，但她还是想读外语专业。
陆彦晨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敲门，嘴上的叫嚷却不是那么规矩，甚至有那么点肉麻。
“小念念，你在里面吗？”
听到这个声音，林念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生无可恋的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脑袋，没有作声，假装屋里没人。
“不说话，我要推门进来喽！”
门被推开一道缝，门缝里露出陆彦晨的一只眼睛，目光在屋里转了两圈，锁定林念的位置后，又挤进一个脑袋。
“我进来了啊！”
林念把书扣在床上，起身拉过一张椅子，冲着来人道：“请坐，找我有啥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小念念。”
“别！这！么！叫！我！”
林念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顿道。
“好好好，以后不这么叫了！”陆彦晨把她指着自己的手拿到一边。
“算了，我可不指望你会改。”
每次都保证的好好的，下次见面还是会这么叫自己，毫无信用可言。
她拿起扣在床上的书，放在书桌上，准备出门，她可不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让人笑话。
陆彦晨好奇的拿起书，看了一眼封面，“英语书？”
“嗯！”
“学英语你找我呀，我英语可是说的跟汉语一样溜。”
陆彦晨一点都不谦虚，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英语，林念皱着眉头听了半天，嘴里幽幽吐出一句。
“我感觉你在骂我！”
陆彦晨：“……”
你这英语学的——确实不咋样。
见她一条腿已经踏出房门，陆彦晨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把她拽了回来。
“你先回来，我有东西送给你。”
没想到她体重这么轻，自己只是轻轻一拽，竟然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好意思，我……”
陆彦晨双手举在半空中，抬腿向后撤了一步。
林念揉着被他捏痛了的胳膊，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要！”
“你确定？”
陆彦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怀表，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的怀表怎么在你这儿？”
林念伸出去拿，却被陆彦晨拿走，高高举在头顶，“来拿呀，只要你能够到，我就给你！”
金黄色的怀表，在半空中左右摇晃，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
林念没有去抢，只是抬头看着，阳光刺的她的眼睛有些疼，只几秒钟，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的眼睛里不断滚落。
见她哭了，陆彦晨一下慌了，连忙抓过她的手，把怀表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又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这怎么还哭上了，我跟你闹着玩呢，上次咱俩不小心撞在一起了嘛，你走后，我在你摔倒的地方捡到了它，一直忘了还给你……你……快别哭了，我……”
林念双手捧着怀表，慢慢低下头，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陆彦晨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惹到她了，只好不停地给她擦眼泪，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还给你的……”
哭了一会儿，林念慢慢将怀表从脸上拿下来，翻开表盖，抚摸着上面的一行小字。
独立、自强，目标京大。
“这块怀表，是我哥哥送给我的。”
陆彦晨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是林想。
自从他走后，林念一直称呼他为哥哥。
“陆彦晨，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他。哥，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有梦到你？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林念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攥着怀表，泪水冲走了她眼睛里所有的神采，只剩空洞。
“我爸死的早，我妈后来又失踪了，我跟我哥很小就去上学了，班上的学生最多的比我们大四五岁，我是整个学校里个子最小的，在班上经常受欺负。”
“你知道小孩子能有多坏吗？”
林念抬起胳膊，把左手的袖子往上卷，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
她把胳膊举起，胳膊肘下方，一道刺目的疤痕出现在陆彦晨的眼前。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卷起另一个衣袖，挽起裤腿，在自己身上指点。
“我家刚出事不久，我和我哥就上学了，那会受了多少欺负，我都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但我哥每次挺身而出，保护我的画面，却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
“他那会儿，明明也没有比我高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