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敏茹沾着面粉的指尖,刚触到白布,就像触电一般,立刻缩了回来。
“我这手上全是面粉,饺子包了一半,我先去包完。”他搓着干在手上的面粉,扭头就往灶房走去。
这天的阳光本就刺眼,被积雪反射,白茫茫一片,更是让人睁不开眼睛。
走到灶房门口,她停住脚步,用手遮挡住刺眼的白光,回头眯着眼睛,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众人。
低头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么多人来家吃饭,看来还得再和点面。”
随着低头的动作,眼泪就被甩了出来。
林奶奶、林姥姥互相搀扶着,挪动了半天,腿怎么也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陆彦晨抱着白布裹着的什么,进了堂屋。
“别跪了,起来扶我们一把。”
林奶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冲跪在地上的孙子孙女道。
林野扶着两位老人,一步一顿地朝堂屋走去。
很快,整个院子,就笼罩在了林姥姥的痛哭声中。
“想儿啊……”
钟敏茹听见林姥姥的哭声,双手紧紧按住面团,加快了揉面的速度。
随着揉面的动作,眼泪滴滴答答连成了线,滴在面团上,她答应了想念兄妹,今天要给他们包状元水饺。
“我儿子说他一定能考理科状元,我女儿是外语系状元,我儿媳妇儿是文科状元……状元当然要吃状元水饺,对,我要包饺子,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我要给孩子们包饺子……”
谷苗站在门外,听着钟敏茹来来回回地说着车轱辘话,生怕她承受不住,想要上前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她的小儿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务必要节哀保重身体?
或者是直接把她哄去堂屋,掀开白布,让她自己亲眼看见,儿子已死这个事实?
不行!
这样太残忍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
对于一个失去丈夫,被关在精神病医院多年,刚刚回家跟儿女团聚的女人来说,这实在是太过残忍。
“来,过来帮我包饺子。”
钟敏茹突然抬头,看向门外的谷苗。
谷苗被她嘴角扯出的笑容刺痛,心脏攒在一起的同时,小腹传来一阵异样,像是痉挛,像是宫缩,但又都不是。
难道是胎动?
她抚摸着肚子,宝宝,你也在为没见过面的小叔叔难过是吗?
她不知道钟敏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包完饺子的。
当两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出灶房时,林想已经被穿好了寿衣,躺在了堂屋正中央的一块床板上。
大家见她走来,都紧张地看着她,怕她承受不住,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然而钟敏茹只是把两盘饺子,放在了林想的身边,自己也坐了下来。
看着儿子的尸体,竟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她跪在地上,整理着儿子身上的衣服,仔细抻平衣服上的褶皱,掸去上面的尘埃。
她拉着儿子僵硬冰凉的手,像平时一样跟他聊天。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子不?”
“也不知道他还能认出你现在的样子不?妈前几天给你做衣服量身高时,才发现,你都已经一米八了,都要顶上你爸爸高了。”
“我的小儿子,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去那边的路上不要怕,爸爸会接着的!”
“你见到他,也替妈带句话,说这边都好着呢,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生活……”
听着钟敏茹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呜呜咽咽地哭着,林念哭得晕了过去,在陆彦晨的怀里醒来,又接着哭。
……
林想的死,给林家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家人缘好,葬礼办得很“热闹”。
丧事结束后,大家的生活好像很快恢复了正常,没有人再哭哭啼啼,当然也没有人,再发自内心的笑过。
十二月底,高考成绩下来了。
林家人似乎刻意回避着,跟高考有关的一切事情,就连分数都是通过大队部的人得知的。
林念本来报的是英语,由于林想的死,她没有参加第三天的英语考试,改成了理科。
毫无疑问的考了个第一名,两根腿稳稳的迈进了京大的门槛。
谷苗即使缺考一科,也丝毫没有影响她成为青县的文科第一名。
林家其他人的成绩,都比初试时的成绩高,虽远不如林念和谷苗,但上京大也绰绰有余了。
全家考上京大,不光是青县,就算放到全国,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大队上门送信的人,看起来比林家人还要兴奋。
“你们一家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你们这事迹,得上新闻呐!”
见林家老少面上一点不露喜色,来人有些尴尬,在说了一通恭维话后,终于无话可说,尴尬的呆立在原地。
李巧兰抓了一把糖,塞进送信儿的人的口袋里,嘴上说了几句“感谢、辛苦!”就将他打发走了。
林家人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流,知道了成绩后,又各忙各的去了。
谷苗回到房间,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
上面写的是她这段时间收集到的证据。
那天拖拉机上一共拉着十五个人,林想是最后一个上去的,坐在拖拉机斗的最后面。
上面坐的都是参加高考的考生,还都是柳沟大队的,很好调查,谷苗根据名单,挨家找上门询问当时的情况。
其中十一人表示完全不知情。
还有三个人,嫌疑是最大的,他们分别在林想的前边,和左右两边。
谷苗把他们描述的事发情况,详细的记录下来,仔细对比着,试图找出矛盾之处。
然而,三人的话像是提前串通好了一样,描述的完全一致,她竟找不出一丝破绽。
她甚至收集了连同拖拉机司机在内的十五人的指纹,拿到空间里,跟石头上的指纹作对比。
意料之中的,无一对得上号。
楚悦见她整天心系这件事情,十分心疼她,亲自来柳沟大队,把人带回了派出所,赵洪涛也亲自审问了这三个人。
“苗苗,所有证据表明,这就是个意外。”
赵洪涛从审讯室走出来,语气十分笃定地道。
“谢谢赵局,您受累了,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楚悦快步追上她,“我送你回去。”
“关于这个调查结果,你是不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