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星这些日子有三件好事。
第一件事,是医馆里的人和阿宣相处得不错,不对,这会儿应该叫芙蓉,陆西星问过了,阿宣被卖进青楼前,名字正是周芙蓉。
第二件事,是梅雨终于停了,这几日骄阳烈烈,颇有拨开云雾见光明之感。
第三件事,就是西县县尉被抓。
不知道卫决有什么手段,竟然把那几个男人作的恶都推到许家身上,除了前几晚的青楼闹剧,还有更久远的抢劫偷盗,当时的几个受害者莫名成了许家的仇人,得了许多赔偿。
其中最好笑的,当属有个心眼坏的踢了庙里菩萨的香火盆,这事被算作许家不尊。
陆西星听卫决说完,深刻悟出一个道理:卫决泼脏水比许知秋厉害多了。
想起那圆脸的少女,陆西星说不出心里是同情还是厌恶,只试探问道:“你能不能...能不能让她一人住一间牢房?”
一想起地牢里那奴仆被男人围着的惨状,她就觉得有点不忍心。
卫决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陆西星看着他的侧脸,嘟囔道:“你这人坏起来,还真没旁人什么事。”
不说还好,听她一说,卫决就垂下眼来:“他们害我,我便还了,仅此而已,无需分什么三六九等。”
陆西星听他声音冷然,低头想了想,觉得自己指手画脚的确有些过界。
有人被人打掉一颗牙,就要打掉对方一颗牙,有人被人拔了一根头发,就要砍了对方整个脑袋。
她说不出谁对谁错,只能管住自己不做坏事。
特别是旁边坐的是爱砍人脑袋的,更要小心一些。
倒了杯茶,陆西星讨好将杯子送到卫决手边:“总督大人英明。”
卫决将她的手推开,凉凉道:“不用哄我。”
陆西星道:“就哄就哄。”
这人吃软不吃硬的习性她是明白的,果不其然,卫决挑眉看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接过茶杯:“那你今晚睡在这里。”
...
陆西星瞬间觉得,谁来把她头砍了也行。
夜里,照例瞧了老夫人一眼,卫决从隐蔽的假山后一路向下,在夜色中走进总督府地牢。
比起容州牢狱,这里称得上干净,地上墙上都贴了石砖,既没有老鼠窜来窜去,也没有嘶嘶吐信的游蛇。
但对许知秋来说,这里和地狱无异。
她头发乱成一团,黏腻贴在脖颈后,一身刺绣妆花裙沾满血污。
这血污不是她自己的,而是爹娘的。
她从容州牢狱里被人拖过来,早已丢了骄恣性情,此时虚脱靠在木栏旁,连虫蚁钻进衣服里都无力去捉。
有脚步声轻轻踏来,大概是送水送饭的侍卫,她喉咙干得厉害,等了许久都没看见水碗放下,这才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
一双紫檀长靴落入她的眼中,再往上,是勾着唇角的卫决。
“卫大人...卫大人!小女再也不敢了!您可怜可怜我吧!”
她的眼神又是惊恐又是乞求,双臂伸长出去要抓那人的衣角,看得一旁的黄升眼皮直跳。
卫决轻轻一笑,温声道:“我这地牢以前从不关女人,怎么不算可怜你呢?”
许知秋闻言身形一顿,挺直的手颤抖着落了下去。
紧接着,有人上来开锁,她忽然又激起希望,声嘶力竭连喊了好几句。
卫决听了许久,等那粗哑的声音逐渐小了,才和颜悦色道:“我本有份大礼要送你,但有人为你求情,便改成了别的,”他眼中光亮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柔和:“许小姐莫要见怪。”
话音刚落,那双紫檀靴立刻转了方位,许知秋绝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被黄升扔下的东西蒙头盖住。
她扑腾着将东西从脸上扯开,只看了一眼,手指就猛地抽搐起来。
那是一张完整的、长满脓疮的人皮。
另一边,陆西星刚泡完澡,这会儿忙着铺被子。
卫决的床帐和被上都绣着金龙,她盖了两回,做梦都梦到皇帝让她跪着认罪。
摸了摸老管事送来的碧色锦被,陆西星这才心情大好躺了下去。
卫决推门进来时,一眼看见两床被子又金又绿泾渭分明,陆西星睡在里侧,把自己裹成了条,看着与端午长粽一模一样。
到了八月,开窗也不解闷热,虽说床边放了碎冰,但她额上仍起了一层薄汗。
陆西星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提起衣领拉起来,睡眼惺忪半抬眼皮,见是卫决,才含含糊糊嚷了一句:“月事。”
她的声音又软又娇,听得卫决一挑眉:“怎么不早说?”
他话说得随意,听不出怪罪意味,陆西星只“嗯”了一声,又把脑袋垂下去。
看来是困得很了。
卫决一手提着她,一手将她扔到一旁的枕头摆好,这才把人轻轻放下去。
因她卷着碧色被子,那床明黄的便被卫决顺手扔到床下,怒视的龙瞳对着房顶,怕是在皇宫里都没受过这等委屈。
月从窗外照进来,柔柔落在桌上,陆西星复而睡着,忽然有柔软触到唇边,对她又亲又咬。
这力道虽然不重,但也烦人得很,直到惹得她闷哼几声,才听话地离开。
紧接着,有温热的手钻过来,轻柔覆在她小腹上。
好歹是不作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