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
司嘉茂抬手瞅了眼腕表，轻轻皱眉：“这都十分钟了，怎么还不下来。”
“我上去看看。”
路淮正要起身，被孟臻拦住。
孟臻笑得狡黠。
“要真有什么事泠泠会打电话的，不急这么一小会儿。”
-
卧室没有开灯，只有稀疏月光照亮房间一角。
这样的牧月昭让季泠有些害怕。
她甚至在想，如果牧月昭真的打算把她掐死在这里，她要怎么办。
可是，就在听见她声音的一瞬间，牧月昭的手顿住，呼吸凝滞，继而瞬间卸下力道。
“……季泠？”
房间昏暗，他的语气犹疑。
“是的，”季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应道，“学长，我是。”
周围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牧月昭周身可怕的气势已经收敛，但仍未将她松开，而是垂下头，盯着她因慌乱而颤抖的眼睫。
慢慢俯身，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似是要借着月光将她看仔细。
季泠心脏狂跳，方才被吓到冰冷的手已经回温。
他不会伤害自己。
牧月昭的脸离她越来越近，酒精味也越来越浓。
季泠没有挣扎，看着他形状完美的唇瓣逐渐靠近，然后在即将碰到时静止。
那一刻，季泠几乎停止了呼吸。
太近了。
呼吸纠缠，樱花香与酒精混在一起，如世间上好的迷魂药。
即使光线稀疏，季泠也能感觉到他侵略而探究性的目光。
好像在盯着自愿送上门的猎物。
季泠大脑一片空白，又或者说，她的嗅觉、视觉、听觉和触觉皆被牧月昭占领，已无力思考其他。
寂静中，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心中紧绷着的弦忽地断裂。
她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急切而虔诚地献上自己的吻。
但牧月昭偏过了头。
季泠睁开眼，心跳渐渐平复下来，理智也顷刻回归，她意识到刚才她想做的是什么。
恐慌和羞耻浮上心头。
她颤抖着攥紧手，不敢看牧月昭，也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辩解的想法。
“……抱歉，”牧月昭的声音疲惫而沙哑，“我喝醉了。”
大脑胀痛，此刻看什么都不甚清晰。
他做了一个噩梦。
半醒之间，急促而猛烈的敲门声贯穿耳膜，那声音就像是一直蛰伏于他潜意识里的怪物，试图将他往深渊里拽。
酒精、暴力、伤痕、尖叫。
很多杂乱无章的画面充斥大脑，内心突然涌现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要将门外妄想吞噬他的怪物撕烂。
可就在攥住“它”咽喉的时候，他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唤。
——不对劲。
富有生命力的脉搏在他掌心跳动，手中的咽喉是那样脆弱，一用力就能折断一般。
他控制住身体里的暴虐，努力想要看清。
没有怪物，只有季泠。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很吓人，也知道自己无意中伤害到了她，可是他舍不得松开。
直到被温软纤细的手臂环住脖颈时，他才惶然回神。
“我刚刚……弄疼你了吗？”
牧月昭撩起她额上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感觉到浓重的疲惫。
“没事的。”季泠牵起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索性抿紧唇。
“……你来干什么？”
牧月昭将头抵在墙上，像是在贴着她的耳边说话。
气息喷洒在脖颈间，热热的。
季泠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快到凌晨了，大家等你下楼切蛋糕。”
“嗯。”
“还有呢。”
“还有，”季泠轻轻将他推开些许，慌忙从被挤压得有些变形的小挎包中找到某个小而冰凉的三角形物体，捧在手心，“生日快乐。”
牧月昭垂眸，那个小小的玩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看不出来是什么。
从季泠手中接过，问：“这是什么？”
“吉他拨片，”季泠咽了咽口水，润湿干燥的喉咙，“我亲手做的。”
是她在繁忙中挤出空闲时间，照着教学视频一步步学习的，她不聪明，手笨，都来不及打磨漂亮，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些轻微瑕疵和不对称。
算不上一件很好的礼物。
所以才耻于当众送给他。
没听见牧月昭的回应，季泠小声道：“我尽力了。”
“谢谢。”
牧月昭摩挲着那枚吉他拨片，树脂表面流畅光滑，似乎能将他的心也渐渐安抚平静。
他看着季泠，郑重道：“我很喜欢。”
季泠的眼眶有些热。
万般情绪杂糅，难以宣泄。
牧月昭将小礼物放进兜里，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说：“下去吧。去切蛋糕。”
季泠靠在墙上没动，拉住牧月昭的衣角。
“还有。”
牧月昭回过头。
很奇怪，明明拉住他衣角的手在抖，但她的眼睛又格外明亮。
“牧月昭……”
季泠凝视着他，刚刚平息的心跳又加快了。
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等不下去了，迫切地想要把那句话说出口。
“我喜欢——”
“咻——砰！”
远方钟声敲响，欢庆佳节的烟火绽放，一个接着一个，连月辉的光彩也被遮掩住了。
照亮漆黑夜空，也照亮女孩倔强的脸。
剩下那个字被季泠咽回喉咙里。
她没能说出来。
理智一旦回归，人就会变得胆小。
没有机会了。
烟花声中，两人静静对视。
当空气寂静下来时，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牧月昭俯视着季泠。
季泠松开拽住牧月昭衣角的手。
掌心已全是汗。
“喜欢什么？”牧月昭问，眸色黑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泠偷偷在墙上蹭着掌心，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离在黑暗中。
她有一种直觉，牧月昭一定会拒绝的。
“喜欢……”季泠垂下头，像是等待被训斥的孩子，脸颊通红，手足无措，“喜欢喝奶茶。”
真是一次失败的表白。
竟然开始胡言乱语。
她天真地想，只要不说出口，至少他们可以维持现在的关系。
“哦，”牧月昭注视她两秒，声音染上笑意，“可是我们要先去吃蛋糕。”
“……好的。”季泠闷闷答道。
牧月昭转过身，季泠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看着他的背影，季泠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他能相信自己的胡言乱语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