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休息一日,云忱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
他一有意识,就被人拉起来换了衣裳,送去了内殿伺候。
周楫之今日在弟弟府上喝了点酒,在里头的汤池里沐浴。
王速喜看他虚弱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但还是冷漠地对他说:“把这些鹿皮拿好,一会儿伺候着皇上擦干头发,手要轻着点,记住没有。”
云忱没说话,神情也有些怔愣。
那晚,他是晕过去了,但昏昏醒醒间也知道周楫之对他做了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醒来,会羞愤屈辱,会给自己一个了断。
却没想到,醒来的自己是这样的麻木。
他忍不住去想陈垚。
可如今的自己,被周楫之当做侍妾一般侮辱,又怎么敢去想他……
随着北方的天气转凉,云忱的膝盖愈加刺痛难忍。
他抱着鹿皮,被帐帘后面的热气熏得头晕。
里头的人叫他进去,他就拖着条废腿木然地往里走,险些因为地上的积水滑倒。
周楫之已经穿上了中衣,头发的水也用寻常巾帕擦干了,只是看着湿漉漉的,并不滴水。
周楫之在云忱就要栽下去的前一刻托起他的手肘,微醉的眼底多了几分情绪,哼笑道:“圣上,又要投怀送抱?”
周楫之一想讥讽云忱,就称他圣上。
这位皇帝不拘小节惯了,但周围伺候的宫人还是垂头,恨不得把耳朵也闭起来。
云忱身子轻颤了下,垂下头不再说话。
大概是身体的原因。
他觉得累。
好累。
然后就偏过头,低低地咳了起来。
周楫之对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十分满意,也没起什么疑心。
云忱咳起来更是站不稳,周楫之有意让他难堪,故意扶着,等他咳完才松开手。
周楫之进到殿内靠在椅子上,使唤云忱给他擦头发。
这不是什么体力活,但云忱擦了一会儿,膝盖就开始疼的厉害,胸口也发起了闷。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年幼时,和陈垚坐在江南秀美的檐廊下。
他们躲着夫子跑出学堂,托着荷叶傻乎乎地伸出手,去接从屋檐上滴落的水珠。
那双孩童的,干净洁白的小手慢慢变得修长有力,生出清冽骨节,却被墨染上一层浓重的黑色,任江南的雨如何冲刷,也冲刷不掉……
喉间翻涌几下,云忱忽地瞳孔一缩,拿给周楫之擦头的鹿皮掩住了嘴。
鹿皮吸水性好,但仅限于半湿不湿的物件。
血从云忱喉咙里咳出后,顺着鹿皮的边缘流出来,有几滴落在了周楫之的肩膀。
周楫之转过来,就看见云忱弓着腰,眉心紧蹙,因着呛咳喷出的血沫被鹿皮一挡,悉数溅在那张皮肤雪白的脸上。
云忱呼吸越来越不畅,人失去支撑朝后倒。
周楫之起身勾住他的腰,把人顺势往跟前一带,捞在手臂里夹着,几步抱去了床榻。
王速喜看见事情不对,也跑过来:“这,这怎么都是血!皇上,您没事吧……”
云忱仰躺在床榻上,眼睛半睁盯着帐顶,还在无意识地呛咳。
但他没有力气,胸膛起伏的幅度便极小,再加上这一脸的血,脆弱的触目惊心。
周楫之捞过云忱的手腕一搭。
他不懂医术,但行军打仗的,危险的腕脉也摸过不少,这一碰就知道,是濒死的脉象。
可他刚刚什么都没做啊。
难道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激着这心里憋闷的亡国君了?
周楫之面色沉了沉,道:“叫御医过来。”
王速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