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谢恪呈听到床那边传来难受的哼唧声。
他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被疼出的冷汗,走到床边来,弯腰摸了下云忱的额头。
果然又烧起来了。
他并不想要云忱的性命,不然四个月前,就不会花费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去救他。
他只是要让这位少爷也体会一下穷人的滋味。
可是,他偏要跟自己玩这些小伎俩,甚至还把自己给骗到了。
没关系,他若是继续这样不知悔改,那他就陪他玩到底。
谢恪呈将退烧药和水杯拿到床边。
他也不管手上的伤口会不会崩开,弯腰把还在睡着的云忱抱了起来。
感觉少年没有昨晚那么虚软了,谢恪呈就没把他抱到怀里,在他腰后垫了个枕头冷冰冰道:“缪云忱,醒醒,把药吃了。”
云忱脸颊被拍了几下,睁开眼,费力地支起歪斜的身体。
他被催着张开嘴,咽下一个苦到发涩的药片后,人也清醒了不少。
看清谢恪呈的脸后,云忱本能地瑟缩了下。
少年真的非常胆小。
他忍耐了这么多天,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全部耗尽,又开始害怕了。
自己没有毁最后那幅画,而是去割自己的手腕想要自杀……
谢恪呈一定怀疑他了吧!
怎么办?
怎么办……
云忱心跳如鼓,意识到自己在发烧后,终于有了一个办法。
发烧了的话。
再加上之前车祸头受过伤。
忘记昨天发生的那些事也是有可能的吧?
于是,在谢恪呈让他张嘴吃第二片药的时候,云忱硬着头皮对谢恪呈道:“我不是、我不是在疗养院吗……发生什么事了?”
谢恪呈喂他喝水的动作停了下,垂眸看向少年的眼睛。
少年因为烧的严重,演技没有之前那么好了,躲躲闪闪的,甚至都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
只是,那份死也不愿意认错的执着却不减当初。
谢恪呈忍不住冷笑了下:“想不起来了?”
云忱嗯了一声,目光躲闪更甚。
因为太过紧张,药片含在嘴里化了都没觉出苦来。
谢恪呈唇角弯起一个讥讽弧度,左手抬起来给云忱看,有血正从白色的纱布里往外渗:“还没想起来吗?”
云忱猛地看到纱布上的那抹红色,心脏一紧,脱口而出道:“你流血了!疼不疼,我去叫医生来帮你止血。”
谢恪呈看他焦急地想要下床的样子。
心想。
讨好他?
这会儿演技倒是变好了不少。
谢恪呈把他摁了回去:“不疼,小伤。”
云忱身子摔回枕头上,眼眶微微发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怎么会是小伤。
那就是他亲手割的。
那把美工刀锋利极了,食指割的最深,医生缝了很久才结束。
云忱颤抖道:“小伤也,也要让医生来看看,都流血了……”
谢恪呈打断了他:“不记得我是怎么受伤的了?”
云忱胆怯道:“不记得。”
谢恪呈心想。
我给过你机会了。
谢恪呈手垂下来,不让云忱看了,声音低沉平静:“没关系。”
“昨天什么都没发生,我想把你从疗养院接回家里来,但你在路上着凉生病了,一觉睡到现在。”
云忱没有答话,目光还是看着谢恪呈的手。
他听见,有血滴在地板上了。
终于,云忱忍不住了。
他曾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倒在地上,血流的到处都是。
如今,那份伤痛重演,还是自己亲手弄伤的。
云忱撩开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我去叫医生!”
谢恪呈敷衍了一句:“医生休息了。”
反正也是疼。
谢恪呈懒得处理了。
云忱已经扶着床头站了起来,闻言怔了下,道:“那就去医院。”
谢恪呈:“司机也休息了,你能开车吗?”
云忱的复健才做了一个星期,还要靠轮椅代步,自然是不能的。
云忱薄唇紧紧地抿了下:“你……有药箱吗,我帮你止血。”
谢恪呈偏头,朝自己的书桌上看了下。
云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踉跄地走过去打开药箱,拿了止血的绷带和新的纱布。
他走回来跪坐在地毯上,抬起自己烧到发软的胳膊,托住谢恪呈的手心。
云忱皱眉,紧紧盯着他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已经被血浸湿了的纱布。
毕竟让血流的到处都是也不好,谢恪呈没有制止少年。
可很快,他开始觉得,那种将皮肉撕开的痛感渐渐消失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
那只小手不知第几次触碰到自己的时候,那种久违的困倦感向着他袭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孩子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叮,谢恪呈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40】
【叮,谢恪呈黑化值-0,当前黑化值70】
谢恪呈紧紧盯住了少年的发顶。
突然,他抽回了自己受伤的手。
云忱惊呼一声:“还没包完……你,你要做什么。”
因为失血的缘故,谢恪呈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单片镜被他摘下来了,左眼的颜色要比右眼浅一些,是一片不会聚焦的深灰色。
此时,那双眼睛正阴鸷地盯着云忱。
云忱还是第一次毫无遮挡地看他的眼睛。
他的左眼当时伤的很重,连带着右眼都看不见东西。
云忱以为他再也看不见了,在那间地下室里哭的很凶。
还好他还能看到……
云忱出了神,竟想要直起身来碰碰他的眼睛,谁知身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起到一半的身子晃了下,就要往地下摔。
谢恪呈就在这时忽然弯腰,一只手就把少年从地上捞进了怀里。
他没有给云忱任何一点挣脱的机会,将他严丝合缝地揉进了怀里,两个人一起躺在了床上。
云忱吓得屏住呼吸,眼睛紧紧闭上。
可危险没有降临。
云忱慢慢睁开眼,发觉身后的男人竟是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安稳绵长。
谢恪呈,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