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斩关的双眸咻地睁大，却在和王聿祯的对视中慢慢垂下，眼中的光也一寸一寸暗下去。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沉默着，静得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王聿祯一直看着谢斩关，她要清清楚楚看着谢斩关的反应。
可她意料中的愤怒、烦躁或者是记恨全都没有出现，他只是在压抑，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回自己心里，一点都不外露。
王聿祯突然有些不明白他了，这么一个直肠子的人，一个从来心中不藏事的人，他这个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压下去的情绪又是什么？
王聿祯特别想跳起来抓着他的领口使劲晃，让他把肚子里的想法全都给她吐出来。
谢斩关就是在这时候动了，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缓缓转身向外走。
王聿祯忍不住了，跑过去一把抓住谢斩关的衣袖：“你说话。”
谢斩关没有回身，哑着嗓子说：“我要去那块石碑附近看看情况，让八千在这边守着，应该不会有危险。”
王聿祯使劲拽谢斩关的袖子：“等等，你别走，我让你……”
谢斩关推开王聿祯的手：“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想明白再和你说。”
王聿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谢斩关的背影，没有意气风发，没有杀伐果断，只有一股浓浓得颓废之气。
王聿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了。
谢斩关这时候又开了口：“我是个武夫，以前和所有人打交道的方式就是高兴就笑，不好高兴就骂娘。我还记得活死人第一次跑到咱们家的那个晚上，我冲你发脾气，你害怕了。后来我想过，我不能那样跟你说话，再大的脾气我都得收敛些，你跟别人不同。所以，在我没有整理好我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你别逼着我说什么。”
王聿祯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说：“好。”
谢斩关立刻拔腿就走，没有一点犹豫。
谢斩关走了很久以后，天青进了房间，王聿祯还站在那里呆呆的，两只眼睛充满了迷茫。
天青觉得很是稀奇，夫人居然也有想不明白事情的时候。
她过去扶着王聿祯走到梳妆台前接着帮夫人拆发髻：“夫人在想什么？”
王聿祯迷迷糊糊似的，问：“你哥哥和你嫂子感情好吗？”
天青说：“嗨，什么好不好的，也就那样。人前看上去你侬我侬的，背后俩人没少吵架。我嫂子最开始是看不上我哥的，后来我到了夫人身边当差，我嫂子才同意和我哥在一起，夫人你想，你细想。”
王聿祯微微笑了一下：“你嫂子想通过你办成什么事儿，却被你哥给挡了？”
天青道：“差不多吧。我嫂子仗着我，在咱们府里对谁态度都不大好，我哥说过她不少次，她也不服气。其实我觉得也不能全怪我嫂子。您也知道咱家的下人大多是从王家带来的，您带来的这些人也未必都是真心想跟着您，有些是被有心人硬塞进来的，还有不少是将军当初从黑山城送回去的，还有被大爷收买过去的。总之呀，近百号人，人情世故很复杂。我嫂子那个人长得好看，却没长好嘴，以前莫名其妙就得罪过人，就有人在背后给她穿小鞋。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好小姑子，当初挨欺负的气她全都想报回去。”
王聿祯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
天青又问：“夫人问我这个做什么？”
王聿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嫂子在和你哥成亲之前有个相好，你哥会怎么对待那个相好？”
天青手一顿，脸色瞬间煞白：“天呀，咱们将军该不会是去要杀了那赵什么公子吧？”
王聿祯噗嗤笑了：“你瞎说什么呢？”
天青拍了拍胸口：“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要说我嫂子以前的相好还真有一个，是我嫂子爹娘为她物色的，是咱们府外的一个店小二。我哥当然知道，不过这事儿他可听不得我们说，就连我嫂子要出门去买东西，他都要问问清楚是去哪家商铺。有一次我嫂子夸另外一家的伙计机灵，我哥都要追着问半天。”
王聿祯听后，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才是正常的呀。”
天青特别好奇，探头过来追问：“咋了，咱将军哪里不正常了？”
王聿祯使劲推开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打听。”
之后就是洗漱，更衣。
王聿祯都上床了，她又问天青：“如果你嫂子当着你哥的面说，她对以前那个相好确实是有心，可是你哥却什么都没有问，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天青一下给问愣住了，手里一边帮王聿祯掖被子，一边说：“如果我哥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我哥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如果是将军这样……”
王聿祯问：“怎样？”
天青道：“将军是不是不懂什么叫‘有心’？”
王聿祯：“……”
将军呀，你在咱家下人的心目当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最后，天青一拍大腿：“咱们瞎猜什么？我去找八千问问。他精的跟猴一样，尤其猜将军的心思，一猜一个准，还用咱们费这个脑花子？”
天青要离开的时候，王聿祯嘱咐了一句：“别让八千知道是我要问的。”
天青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天青领了命，毫不忌讳地直接去敲八千的房门。
八千正打算睡觉，一听是天青来了，他叹了口气，喊了一句：“我都脱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来说。”
天青说：“你蒙谁呢？这一路上你们晚上都会警戒，尤其今晚将军出去了，你还能脱光了睡觉呀？万一半夜来个什么人，你是打算光着膀子出来拼命吗？”
八千：“……”
这丫头越来越不好糊弄，是因为跟夫人在一起待的时间长，被传染了吗？
八千拉开门，
天青立刻迈了进去，说：“我跟你说件事儿，你不许跟将军说。”
八千问：“什么事呀？”
天青举起三根手指，道：“我发誓，如果被我知道你没有替我保密，尤其是泄露给了将军，我就想办法让银红走火入魔。”
八千：“！”
天青：“我问你……”
八千：“等等，为什么要用银红发誓？跟银红有什么关系？”
天青哼了一声：“你要是替我保密，自然就没有关系了。”
八千：“你个无赖！”
天青：“将军难道不吃赵公子的醋吗？为什么？”
八千：“……”
我可太难了，一边要孝顺抚养我长大的将军，一边要看顾曾经被我杀过一次的姑娘，这是让我……忠孝不能两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