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帖，王聿祯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谢斩关已经穿好了护卫服站在车边，王聿祯的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谢斩关看过来，王聿祯的胸口缩了一下，很有些底气空虚的感觉。
她对谢斩关说：“你不要去了，当着你的面，有些坏事我还真做不到，就让八千陪着我就行。”
谢斩关道：“那不行，我夫人在为我们的孩子努力，我怎么能远远的躲清闲？再者说，他毕竟是你的前未婚夫，你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脑子里想七想八的，更难受。”
王聿祯小声嘟囔：“有你看着，我难受呀。”
谢斩关问：“我看街上有卖面具的，很多男人都会戴个面具，要不我也弄一个？”
王聿祯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搞清状况，别瞎整。戴面具的那些人都是风月场里的小倌。”
谢斩关愣了一下：“这个……我假装是小倌也不是不行，正好陪在你身边。”
王聿祯踩着车凳上了车：“你这样的小倌？看看你那体格子，北川的老爷少爷们是多想不开，究竟是谁玩谁呀？”
谢斩关又一头钻进了马车，厚着脸皮干笑了两声。
王聿祯无语地看着他。
一路上，谢斩关总是没话找话说。
讲他很小的时候在田野里疯跑，因为没鞋，脚底板经常被划破，不过后来脚上长了茧子就不会了。
还说起村子里的男孩子之间会分派系，两派甚至三派之间会因为些很小的事情打架，身体弱小的孩子在派系里面总是充当打杂的，还得给厉害的孩子找吃的。
这些身体弱的孩子要是不甘心打杂，会被赶出派系，然后遇到另一个派系的会被打得更惨。
谢斩关很骄傲他从七八岁的时候起就是他们这个派系里的主要战力，有时候在家吃不饱就让小弟们给他带窝头，而且他总觉得别人家的窝头比自家的好吃。
王聿祯听了一路他乱七八糟的童年，原本对谢斩关出现在她和赵笛商的“约会”上感到十分尴尬，可听着听着，竟然把这份尴尬给忘了，而是一边听一边吃着车里存放的蜜饯。
谢斩关看到王聿祯在听，说得更起劲了，车里时不时传出两个人爽朗的笑声。
一直到马车行驶到距离未央坊门口还有两个路口的地方，八千在车外叫了将军一声。
马车里立刻沉默了好一阵，谢斩关说了一句：“你别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我不存在。”
说完，谢斩关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站在护卫的队伍里。
同样扮做护卫的常往偷偷给自己的哥哥打了一个眼色，常随顺着弟弟的目光看过去，将军的手里不知道攥着什么，拳尾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反着光。
同时，在车里的王聿祯发现自己手腕上少了一条手链，还以为掉到了什么地方，她上上下下找了好久。
到了未央坊，没有找到手链，王聿祯叹了口气，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不是什么大事。
谢斩关走到坊门口，把那块木雕递给门口的守军，守军瞟了谢斩关一眼。
谢斩关咧嘴，一口闪耀的大白牙。
守军换了个眼神继续看他。
谢斩关这才突然想起少了个步骤，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放进那位守军的手里：“我初来乍到，有些紧张，失礼失礼。帮帮忙大兄弟，去跟宋先生说一声。”
那守军哼了一声：“看你的年龄也不像是个楞头青，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呢。以后可长点儿心吧。”
谢斩关听着，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王聿祯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难受，这可是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现在却在对着一个守门的敌军点头哈腰……
谢斩关自己显然没觉得难受，一看守军收下银子，转头往坊里走了，看样子是去寻赵笛商，他还觉得挺得意，悄悄冲着八千挑了个大拇指。
八千：“……”
将军，你用了我的三倍买路钱呀！
没等多一会儿，赵笛商带着一个小厮乘坐一辆马车过来了。
赵笛商的马车可王聿祯租用的这种
最寻常的普通马车不同，他的车有四驾，车厢相当宽敞，车顶模仿房顶，用木头制的瓦片盖了一层又一层，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小房子。
赵笛商可能是急于见到王聿祯，没有坐在车里，而是站在车门外的“回廊”上。
谢斩关看的啧啧称奇，声音特别小地问王聿祯：“你车你喜欢吗？要不回到京城，咱们家也弄一辆？”
王聿祯回答：“我可不喜欢这么烧包。”
话说完，王聿祯从马车里出来，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帷帽，将她美丽的面容全都遮了起来。
赵笛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马车在坊门里停下，赵笛商三步并作两步从马车上跑下来，又跑到王聿祯身边，伸出两只手，看样子是要牵王聿祯的手。
王聿祯以为自己在谢斩关面前会施展不开，可没想到看到赵笛商的那一瞬间她就找到了自己应该有的状态。
他看到了赵笛商的双手，可还是微微向后撤了一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万福礼，让赵笛商那越界的亲热没有了着落。
赵笛商一愣，立刻正色起来，赶紧收手，向着王聿祯深深作了一揖。
世家高门的女子，就算是没能嫁给得体的丈夫，她也不是能轻薄的人。
谢斩关在一旁看着这小小的一幕，心跳得直突突。
他并不认为握手有什么要紧，以为王聿祯会随了赵笛商的意。
赵笛商请王聿祯上他的马车，王聿祯大大方方就同意了，上车时的态度好像是在上她自己的车一样。
赵笛商的车内装修很有些令人意想不到，是一整幅丹青贴在了车壁和车顶上，画的是竹林，车顶上的部分就真的像是站在竹林里抬头仰望一样，有蓝天白云还有笔直的竹竿和一簇簇竹叶。
这样的内饰，她很喜欢。
车里还有一张小桌板，王聿祯顾着看车，赵笛商问：“喜欢吗？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坐在竹林边一直看。”
赵笛商说的是北川话，可他的口音王聿祯能听懂。
王聿祯一点都不想告诉赵笛商，她喜欢竹子是因为她那时候正筹划开一间用竹子制作各种家具的作坊，那作坊后来经营还不错，不过她出嫁的部分没能当做嫁妆带走，而是留在了王家。
这件旧事听上去铜臭味有些重，王聿祯自然不会提。
她提笔在纸上写：“我喜欢，很喜欢。”
写得也是北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