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神龛被砸开了，动手的官兵对灶王爷还是有些敬畏的，对着地上的神像连连鞠躬，说着敬语。
放神像的供桌此时无人留意，银红慢慢靠近已经被砸坏了的供桌。
这张供桌并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用石块雕琢粘和的，非常沉重，也非常结实，紧紧靠在墙上，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在官兵们的大锤之下，供桌被砸歪了，不再紧紧靠在墙上。
众人现在忙着去查看地上那尊“活着”的神像，银红悄悄把手伸进供桌和墙之间的缝隙，摸索一番后找到了一块凹进去的墙砖，用无名指在墙砖上画了一个图形，墙砖微微发亮，发出轻轻的沙沙声，慢慢滑进旁边的砖后，露出一个小小的空格，空格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褐色的物件。
银红抓起这样东西，悄悄缩回手，把它藏进了怀里。
八千和常随蹲在地上检查神像，初时它看上去真的是像活的一样，眼珠会慢慢转动，有呼吸，甚至它的皮肤摸上去都是柔软和温热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神像慢慢失去了活力，最后又变成了用木头雕刻用彩漆上色的普通神像。
八千用一块布把神像包起来，常随提着这个包袱去见了夫人。
谢斩关正准备去找王聿祯说道士们的口供，三千磨磨叨叨地说也可以问问夫人二十年前地窖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斩关猛然转身，一双虎眼瞪着三千说：“关于这一段不要跟夫人说，一句都不要提。”
三千摸摸脑袋，不明白：“为什么？夫人当时还是个孩子，就算地窖里的人有见死不救的嫌疑，我们也不会追究一个孩子的责任。”
谢斩关道：“既然不会追究，为什么要提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谢斩关又转身继续走。
三千跟在他身后：“将军是怕夫人自己……”
“行了，”谢斩关打断他的话，“不要再提了，把这事儿从自己的脑子里头剜出去。”
三千：“……”
谢斩关走进房间，就像是方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样，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了的茶，向王聿祯转述了那些道士们的口供，不过他很自然的落下了道士们对地窖幸存者们的指控，把痛恨改成了因嫉生恨。
常往正在点灯。
常随就像是提着着了火的炸药包一样提着一个布包袱进了屋，他说这神像有问题，可他看不出。
他把布包放到地上，包袱皮散开，露出里面一堆焦黑的木炭，木炭从形状看似乎曾经是个小小的人形。
常随惊呆了，屋里所有的人看向常随从，常随结巴了两声才说：“我包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八千也看到了，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灶王爷。”
王聿祯得知自己“死而复生”的经历后，曾妄想过因祸得福，从此开了灵窍，可眼下在她眼中，焦黑的木头仍旧是焦黑的木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王聿祯渐渐歇了心，她还是她。
谢斩关似乎看出点什么不对，蹲下来用刀鞘扒拉了几下木炭，突然一刀鞘重重砸在其中最大的一块上，木炭裂开，其中还有一块白白嫩嫩的木头心，木头上有一小块残存的法阵线条，他说：“这块木头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小漩涡，很像是水上那种漩涡。”
王聿祯不曾见过水上的漩涡，问：“水上为什么会有漩涡呢？”
谢斩关说：“黑山附近有一片湖，叫做素海，素海产很多鱼虾，我的军需官经常到素海附近购买水产，就和素海周边的渔民关系较好。有一年黑山附近发生了地动，素海被搅得掀起滔天巨浪，有渔民向我军求救，我带队赶了过去，就在湖面上看到了一个十几丈宽的大漩涡，漩涡会把水面上所有东西，包括水、渔船、木头等等所有一切全都吸进去。过了一整天漩涡才平息。渔民中有擅潜泳的，大着胆子到水底看了一圈，发现水底因地动裂开了一道口子，口子不过是一扇门的大小，下面的洞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渔民没敢潜进去。就是为了灌满洞口下面的那个空洞，水面上才形成了那么大的漩涡。”
谢斩关指着眼前这块木炭：“我觉得这个漩涡就是在把某些东西运送到另外一个洞里去。”
常随一言不发，立刻看向王聿祯。
而三千看向自家将军，问道：“什么东西？”
谢斩关瞪他一眼：“我怎么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王聿祯说：“香火。”
三千：“？”
谢斩关：“夫人你说，我听着。”
王聿祯道：“想必漩涡另一头连着的那个空洞，肯定是属于什么邪神之类。玉清观怎么说在明面上都属于名门正派，一定不会把邪神供奉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不论是哄自己人还是哄外人，多加一层障眼法而已。既然明面上供奉的是灶王爷，灶王爷是贴近大家生活的神明，那院子隔壁就是伙房，说不定每日三餐前都会有厨师去神像前进一炷香。”
谢斩关连连点头。
王聿祯又说：“鬼神这种东西都爱香火，于他们来说香火就像是我们的一日三餐，一顿不吃饿得慌。之前在地窖里面作恶的鬼修八成就是靠这灶王爷的香火维持神魂不散。”
屋里所有人一起点头，动作很是整齐。
王聿祯接着说：“可不论是鬼还是神，要想接受香火，必须有一个切实存在的物事作为依托。就像是神的神像、鬼的墓碑、有某些关联的房子、书文等等，因为随着香火转达的是生人对鬼神的敬意，是来活人的心魂之力，没有实物，活人的心魂之力很难凝聚在某一特定的方向，很容易散落在虚无之中，不论鬼还是神，都很难接收到。”
谢斩关恍然，看着常随问道：“你们在这神像附近有没有发现其他东西，就那种很可能是真正接受香火的东西？”
常随摇头：“没发现。我们只发现神像似乎活了一样，眼睛会转，身上是热的还有弹性，像是小动物一般。我们把神像从供桌上砸下来之后，只顾着看神像了，没留意其他。”
王聿祯带头向外走：“走吧，去看看。我想真正被供奉的东西绝不会摆在明面上，一定是藏起来的。要隐蔽又要距离神像不远，如果是我要藏这样的一个东西，我就会把它藏在墙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