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把银红领到谢斩关面前,银红说想去伺候夫人。
陆郡守盯着银红看了好久,问谢斩关:“这竟然是你家的侍女?”
谢斩关立刻说:“不是侍女,是我夫人当女掌柜培养的孩子。”
陆郡守点头连连:“怪不得怪不得。”
银红很规矩地给陆郡守行礼问好。
这时候认尸的队伍中接连爆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声,谢斩关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在钱家田庄看到的那个瘦巴巴的老妪,她正扑在一具沾满泥土的尸体上号啕大哭。
其他人的尸体几乎都是穿着道袍,而且身上除了被谢斩关他们砍杀的伤口之外,再没有伤痕,只有三具尸体不同,它们仍旧穿着失踪时的衣服,是地表法阵之下挖出来的,身上几处大穴都被插进了两根手指粗细的铁管,体表只露出三分之一寸那么高的一小截管头,尸体挖出来的时候铁管里仍在向外渗出不知名的褐色液体。
因为铁管埋在尸体里的时间太久了,根本拔不出来,就只能就这样摆在院子里让亲人来认。
其他尸体的表情都算是安详的,只有这三具,面目狰狞,两只眼睛瞪地奇大,硕大的嘴巴似乎能让人听到他们临死前声嘶力竭地惨叫,身上几乎所有关节都被打断了,手指骨几乎碾碎成粉。
按压它们的肚子,就能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仵作说里面已经没有了内脏,全都化成了水,不过很难判断是在他们生前就化成了水还是在死后才化的。
谢斩关和陆郡守都有些不忍看下去,往后退了退。
之后跟着三千去找王聿祯了。
常随正在和王聿祯回禀在地窖里的挖掘情况,地下共有四个用石块垒出来的棺位,只在其中三个挖出了尸体,另外一个是空的。
常随说:“八千说他能感觉到有粘稠的气不断从那三个棺位中渗出,汇聚到法阵上。不过因为缺少一具尸体,以至于法阵有些偏。如果在那个位置添上一具同样的尸体,应该法阵会更强。”
王聿祯问:“尸体的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常随摇头:“仵作说看上去是在二十年间陆续埋进去的,死亡时间不能确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三人的死亡间隔很久,因为尸体内部水化的程度相差很大,而且可以确定,他们是被埋在地下很久之后才终于死亡的。”
王聿祯轻轻说:“虐杀?”
常随点头:“是虐杀。”
王聿祯想了想:“这种虐杀后掩埋的情况,一般是为了增强死者的怨气。”
常随恍然:“八千感觉到的粘稠的气是怨气!”
王聿祯立刻道:“你让八千和官兵们去找炸药,地窖顶必须掀掉,让太阳光照进去,否则怨气在里面聚集不化,以后也要出事的。还有,让在里面挖掘的人,每半个时辰就出来晒一炷香的太阳,否则也会要人命的。”
常随还在听王聿祯嘱咐,三千和银红来了,王聿祯很好奇银红为什么来,银红的眼睛在屋里瞟了一圈,脸蛋红扑扑地问:“千哥怎么不在?”
大家立刻明白了,王聿祯笑着让常随带着银红去找八千。
三千指着银红的背影大喊:“小红子,你不地道!当着将军的面说要来伺候夫人,见到夫人你又要去找千哥哥,我不也是你的千哥哥?”
银红回头给他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高高兴兴跟着常随走了。
王聿祯含笑看着几个孩子闹。
常随和银红来到地窖所在的院子,这里人很多,常随去和一个官兵的校尉说话,银红只能溜着墙边往正房那边的台阶上走。
满院子的男人,突然间来了一个姑娘,还是个与一般小女子不同的姑娘,一众兵卒呼啦啦全都看了过去。
银红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引人注目的,脚步顿了一下,赶紧低下头,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子里面去,一进去就把门拴上了。
还有一个兵不死心的跑过去敲门问道:“姑娘你找谁呀?姑娘你出来,我帮你呀。”
不多时,常随跟八千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八千径直去敲门,常随笑着和旁边的兵卒解释说那姑娘是昭勇将军夫人手下的女掌柜。
兵卒们又开始问她在哪家铺子当值。
八千回头看了那个兵一眼,说:“金玉满堂,卖翡翠和黄金头面的,小生意只有小二接待,大宗买卖掌柜亲自接待。你什么时候过去?”
那兵卒立刻噤声,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黄金呀,别说是一个小兵,就是个千总也只能买个一两克沾沾金气,怎么可能坐大宗生意?
八千见围拢在房门口的兵纷纷离开了,他才又敲了敲门:“我说,红祖宗,你跑这儿来干嘛?”
银红慢慢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四处瞅了瞅,舒了一口气,才拉开门走了出来:“怎么就像是夜猫见了肉骨头似的……”
八千说:“美得你,还肉骨头,他们是瞎猫,你也就是个死老鼠。”
银红“啧”了一声:“我是担心你,专门跑来看你的,你个没良心的!”
常随哈哈笑着:“小红子,你的千哥哥找到了,你们先愉快地促膝长谈一阵,我还有事……”
银红立刻出声:“等等,大常哥,我在这里发现些东西。”
这房间里面原本有个神龛,供奉着灶王爷,被搜过之后,除了神龛和地上的蒲团之外,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听银红这么说常随和八千一起走进了屋子,他们都知道银红是他们中最早开悟的,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很正常。
屋子不大,东墙上有一扇门,北墙边摆了一张一人宽的供桌,供桌上就是神龛和一个盛满水果的大海碗。
银红指着神龛,说:“这神像不对,我刚才发现,不论我走到哪里,它都在看着我,而且嘴角越咧越大。我刚进来的时候,它是面无表的,可没有笑。”
八千毫不犹豫走上前伸手就去触摸神像:“是活的。”
常随吓了一跳,也走近一步,他看到了神像微微起伏的胸膛。
它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