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全族风险来报恩,未免太重。她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过要将他拖入这风云莫测的局势。怀姝想了想,决定问问他的意见:“我方才听到信王与韶泽谈话,似乎知道了那些山匪的来历,不出意外,他们是北境矿场叛逃的一支军队,叛逃之前铁矿场发生意外死了不少人,丢了两万吨铁矿,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矿场意外死伤惨重,遗失两万吨铁矿,巡值的士兵叛逃,山贼拦截道路捕获男丁,桩桩件件连接起来,足以形成一个闭环。
“若没猜错,淮都魏家早与北境勾结,收售大量铁矿,不然魏家没有那么多的原料牟利。”
“你认为信王,有多大可能性参与其中。”
“假如他想大量囤积钱财亦或是别的东西,十之八九有他参与。”
“另外不确定的十之一二又是什么。”
“或许他真的不知情。”
怀姝不置可否,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信王拥有不臣之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与魏家脱不开关系,世间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从靖都一路走来,遇到不少与魏家相关的事,谢静姝也好,方天鸿也罢,眼下明晃晃的铁矿失窃事件,很难不怀疑魏家。
这让怀姝觉得,魏家就是被强行推上明面的羔羊,无处闪躲。
万俟博文给予韶泽先斩后奏之权,他心中怀疑的,究竟是谁?
思绪紊乱如麻,本就没有休息好的怀姝头疼不已,腰间伤口隐隐作痛,面色不由更加苍白几分。她伸手捏捏眉心,合上双眸整理思路。
“你今日见到信王,可还听说了什么别的。”
怀姝摇头,抬眼看他:“没了,他不想让我知道太多,谈到士兵叛逃之后,将我支开了,现在已与韶泽踏上了去往北境矿场的路途。”
她掀开遮帘一看,发现路上人迹渐少,显然不是要去集市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商家的一处仓库。”
商家生意遍布整个大徽,仓库到处都有分布,有的在人多眼杂处,自然也有的在人烟稀少处。
马车停在一座被树木围绕的木屋前,四周荒无人烟,只有郁郁葱葱的雪松群包裹。两人走下马车,轮值的家丁为他们打开了仓库大门。
许是久不开放,里边已布满灰尘,门一打开,烟尘和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抬手捂住口鼻,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个红木箱子。
商谨之引着怀姝往里走,一边解释道:“你之前问过我魏家生意,我说他们不好招惹,这就是原因。”他走到一个木箱之前,抬手打开,里头摆放着一把把冷冰冰白晃晃的钢刀。
怀姝瞪大双眼,抓起一把仔细端详,其纹路与质地,与她在山寨中所见的如出一辙。山匪们所带的刀具,竟是出自魏家!
“你怎会......”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他又走到另一个木箱前,次第打开,皆是一柄柄骇人的大刀,粗略估计,整间仓库有不下三百把。“前些年我与魏家有一笔生意,当时许多世家贵族都喜欢买一把精致漂亮的匕首随身,我便向魏家收购了三百把,货物要得急,他们给得也快,可我开箱一看,把把都是这样的长刀。”
百姓收藏兵器不犯罪,但有这种数量庞大的冷兵器,无疑有聚众造反之嫌,会被贴上叛国标签株连九族的。
魏家显然不会如此猖狂,应是大意送错了商品。
魏家根基不深,在朝廷对于刀具的管制之下,造出如此数量惊人的兵器,事后也没人追回,想必这是九牛一毛没被发现,其所锻武器之丰厚,可想而知。若他没人背后撑腰,是万不敢行此恶劣之事的。
故而商谨之拿到货后,没有声张,只将这些刀藏在了一个没什么人知道仓库里。
谢方卓所言不虚,魏家的确在私造兵械。
怀姝将大刀放回箱中,沉声说道:“这事非比寻常,需尽早呈报陛下,魏云霄身在帝都,他插翅难飞。”
“你知道是谁叫魏云霄迁家帝都的吗?”
还有转机?怀姝看向他,久未打扫的仓库尘烟弥漫,朦朦胧胧似给人镀了一层纱。
商谨之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是信王。”
到达北境城门之时,已是当夜子时,城门守将听闻韶泽与万俟枭到来,外衣都来不及披便匆匆赶来,在凉凉的夜风中微微发着抖。
韶泽几乎一夜未睡,又急急赶来北境,虽有些疲惫,但精神依旧抖擞。万俟枭也奔波了一路,此刻困意袭来,几次掩嘴打着哈欠,却也强打着精神询问:“之前那一支逃兵,可有眉目了?”
“回禀王爷,下官无能,还未找到。”
韶泽接过话:“他们离开北境,可有带走什么重要物品。”
那守将摇摇头,道:“他们连兵器都没拿。”
抛盔弃甲,轻装离去,没了辨认身份的东西,的确不好追查。韶泽又问:“矿场呢,最近有什么消息。”
“上个月发生矿难之后,监工忙着整顿,直到前两天才继续开工。”
“带我去看看。”
守将悄悄看一眼万俟枭,见他点头同意,这才领着他们往矿场走去。
那坍塌的矿洞已经重新挖开,洞口架起了精钢打造的支架,防止意外再次发生。矿场中的工人一车车的往外运着矿石,似乎并没因为之前的意外受到影响。
矿洞开得不算大,韶泽进去还得弯下腰,他往里走了一段,灰尘扑簌簌落下来,很是影响视野,他不再深入,转身出了矿洞,一旁的监工给他递来一张洁白的湿手巾擦脸。
他一边接过手巾擦拭灰尘,一边问道:“这里面之前也是用钢条支撑?”
监工摇头,如实答道:“之前用的成年湿木,韧性极好,钢架是在矿洞坍塌之后才换的。”
“那两万吨铁矿遗失,是何时发现的。”矿石凹凸不平不能压缩存放,两万吨的数目,足以堆成一座小山,不可能突然消失不见。
监工有些心虚,接过韶泽用过的手巾擦汗,沾了一脸的灰:“这,属下失职,那几次家中有些琐事,没怎么到矿场来看,委托了一位疤脸的火长多多关照,谁知矿场突然塌了,再一核查数目,竟是少了整整两万吨,当时顾着打通矿道营救工人,没注意那位疤脸火长,待到要找他问话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疤脸?韶泽想起怀姝遇到的那名贼首,忍不住追问:“那火长叫什么名字。”
“孟珏,好像是,靖都孟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