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听说过孟珏的名号,怀姝只和他说了山匪首领是个疤脸男子,别的并未多提。
万俟枭在一旁听了,瞪大了双眼,迟疑道:“孟家,那不是怀姝小姐外祖父家吗?”
韶泽缓缓点了点头,并未说话,眼下局势,对孟家相当不利。
“那......”万俟枭欲言又止,小心的看向韶泽。
韶泽面无表情,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望向远处高耸的城门,沉默半晌,对着万俟枭道:“萧家主母孟修容乃是孟家家主之女,末将先去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孟珏此人,再做打算。”
万俟枭看他作势要走,出声挽留:“将军也是一夜未眠,不如休息片刻,天亮再去也不迟。”
“不了,正事要紧。”他解下马车,跨上马背,显然是要快马加鞭的赶回主城。“王爷,北境水路劳您费心看管。”
“应该的,将军放心。”
韶泽在马背上抱拳行礼,随即扬起马鞭飞奔而去。
万俟枭目送他走入深深夜色,仰头深吸一口空气,双手背在身后,眸光渐冷,唇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瞥一眼身旁的守将,淡淡开口:“乏了,睡觉。”
韶泽来到萧府门前时,已过了巳时,算下来将近两夜未眠,眼底乌沉沉一片,好不憔悴,吓了看门的小厮一跳。
他下了马,望一眼萧府内院,拱手问道:“请问萧夫人可在府中。”
“夫人带表小姐出门了,大概得午时才会回来。”
“我有要事求见萧夫人,可否进府等候。”
小厮见他风尘仆仆,仍气度非凡,出声询问:“敢问公子贵姓。”
“韶,大徽大司马将军韶泽。”
小厮听了,也不阻拦,连忙带他进了客厅,给他奉上一碗热茶,拱手拜了拜道:“将军见谅,老爷也不在府中,您且在此等候。”
韶泽微微颔首,没有说话,闭目假寐,小厮见状,退出了客厅。
日头逐渐上移,已近午时,孟修容带着怀姝回来,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萧府下人,都是为怀姝置办的收拾衣服等。
听说韶泽等在府中,孟修容特意看了怀姝一眼,她只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四处张望,满脸不关我事的姿态。
“你要去吗?”
“他要见的是姨母您啊,我去做什么。”
孟修容没有回话,径自去了客厅,在她踏进门的那一瞬间,韶泽抬起了眼。
见她进来,韶泽起身行了一个晚辈礼:“晚辈韶泽,叨扰了。”
孟修容坐在上首,低头理好宽大的云袖,慢慢悠悠说道:“将军有何要事啊。”
面对她若有似无的敌意,韶泽装作未闻,温声说道:“不知萧夫人可知道孟珏。”
她的手顿了顿,慵懒懒交叠搭在腿上:“知道,家父爱徒,算起来他该叫我一声师姐,不过,他前几年离开了孟家,目前不知所踪。”
“他后来当了北境矿场的火长。”
“哦?”孟修容眉角一挑,“这事我就不知道了。”
韶泽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上个月北境发生了矿难,死了不少人,之后查出丢了两万吨铁矿,负责巡值的军队也消失不见,领头的正是孟珏。”
孟修容皱起眉,双手一紧:“什么意思?”
“矿场监工说矿难当日,看管现场的就是孟珏,孟珏带队叛逃,在东山道落草为寇,前日怀姝被劫,是孟珏的手笔。”
怀姝被劫持一事,并未和她提起,更何况,怀姝也不认识孟珏。孟修容站起身,对着外头喊了一句:“来人,叫表小姐过来。”
话音未落,怀姝拐了进来,她虽嘴上说着不见,实际并未离开,站在门口偷听。
孟修容愣了愣,随即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急切道:“他说的是真的?”
“矿场的事,我不知道,但在东山道为寇的人,应当是孟珏,我看过他的刀法。”
“他怎会如此!陷我孟家于不忠不义?”孟家没出过这样的事,孟修容似是不敢相信。
“姨母,他认得我,他想杀我,他恨孟家。”
孟修容如雷灌顶,孟家一世英名,何时有过这样的欺师灭祖之辈,枉顾道义,成了人人喊打山匪流寇。
孟家是孟修容引以为傲的资本,如果韶泽所言当真,外人怎么看待孟家,难保不会有人说孟家养出了一个打家劫舍的恶棍。她身形一晃,险些没有站稳,怀姝眼疾手快扶住她,带着她落座。
等她缓神的功夫,怀姝看向韶泽,见他眼底黑沉一片,知道他是连夜赶来的萧府,但这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确定那监工所说的是事实?”
“是否属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信王知道了。”
韶泽也许愿意相信孟家清白,但万俟枭可就说不定了。怀姝看一眼孟修容,有些话还是不要当她的面说好。
“你跟我来。”
两人走过七拐八绕的长廊,经过栽培名贵花品的花园,来到依水而建的水中凉亭,亭子四周五丈之外是池水,足以避免隔墙有耳,能很好的观察是否有人接近。
怀姝坐在长凳上,双手随意搭在腿上,抬头望向他:“昨日商谨之带我去过他家仓库,里面存放着他前些年在魏家订购的商品,总计三百把钢刀,他事先订购的是匕首,大概是魏家人混淆了货物。我在山寨中见过山匪武器,与魏家所产刀器款式材质相同。”
“魏家真的私下锻造兵械?”
怀姝点头:“如果商谨之没有骗我的话,的确如此。除此之外,他还告诉我一个消息,怂恿魏云霄迁家帝都的人,正是信王。”
不知道万俟枭是否清楚魏家生意,但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为何要让魏云霄去帝都,难不成是要玩灯下黑?韶泽暗自消化信息,仍有些疑惑:“为何魏云霄要听从信王的建议。”
“商谨之没有细说,但我有一个猜测。”天际一只白鹭俯冲而下,掠过水面叼出一只池鱼,离水的鱼奋力挣扎着,来不及拍打白鹭便被吞入腹中,怀姝遥望着盘旋于池上的白鹭群,缓缓开口:“魏云霄不仅仅靠贩卖兵械发家,没人敢动他的原因,多半与他手中那份弹劾名录有关,信王或许知道名录的事,说不定魏云霄也掌握了信王把柄,信王把他推到天子眼皮底下,是信王送给陛下的礼物。”
魏云霄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想要平平安安发家致富,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远离陛下眼线,而不是眼巴巴自己送上门。当然也不能否认,也许魏云霄胆大包天,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谢静姝的身份没有暴露,他在帝都说不定只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新贵。
怀姝想了想,又道:“我偏向于相信,信王觉得魏云霄是个威胁,得借他人之手把魏家除掉,而你我,就是这把刀。”
“这么说来,魏云霄反倒不能定罪。”
“只是现在不能,天网恢恢,魏云霄迟早要吃上一碗断头饭,只是目前更重要的,是找出信王这么做的目的,咱们不要打草惊蛇,若魏家出事,信王必定第一时间防备。”她回过头,懒懒将视线飘在韶泽身上。
魏家在这波云诡谲的局势中,充当的角色是导火索,毕竟所有的线索都对他们不利,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拔除,各方相关人员均会有所动作。